“果然，我高估了你的靠谱程度。”
克希拉尔在心中打趣道。
“虽然我的确不怎么靠谱，但这次绝对不应该出错的...”
雷伊顿的声音也很疑惑。他那边安静了一会儿，才严肃地说出下一句话：“你现在处于幻梦化的状态。”
“那是啥？玛丽苏梦蝶那种？”
“...咱能不能严肃一点。简单来说...你现在处于睡眠状态，周围的梦境被幻觉控制。正常情况下，你身处梦境时可以对梦境进行操控。但幻梦化的情况下，梦境受他人控制，就是这样。”
“所以谁在控制这个梦境？”
“你觉得我可能知道么。”
“上司就是靠不住。”
克希拉尔摊手，然后自顾自的走出房间。
“你别乱走啊喂，指不定会碰上什么呢！我猜这件事和刚刚那个瘟疫行会的女人有些关系，可惜她走的太快了。”
旧神明呼唤着他，但克希拉尔执意想要出去看看。
那是一片饥渴的土地。
大地的裂痕随处可见，麦田已经沦为荒地，无数难民犹如行尸走肉般游荡着。
“呦...大饥荒，发生在第七末世纪。”
旧神明似乎了解这段历史，颇有兴趣地观察着。
“大饥荒...死了很多人吧？”
“嗯，当时王国五分之一的人都因此去世。”
克希拉尔不知道这时该说些什么，所以在心中轻轻嗯了一声。在他右边不远处，有着一个贫民窟，即使隔着很远也能闻到那里恶心的气味。
“好饿...”
有个年轻女人披头散发的坐在地上，牙齿不停撕扯着自己的头发。在她旁边坐着一个小男孩，怯生生的看着女人。
“母亲，我好饿...”
但女人没有动弹，依然呢喃着好饿。
“母亲...”
小男孩的眼睛流露出渴求，声音也变成哭腔。
“我真的好饿...”
小男孩最终还是哭了出来。
女人转过头，露出一种可怕到难以言喻的神色。
“好想吃了你啊...”
小男孩立刻止住呜咽，继续怯生生的看着女人。
女人看着小男孩，咬头发的速度越来越快。克希拉尔明白，眼前的女人已经无法顾及人类的道德标准——她真的快被饿疯了，饥不择食。
“我说，当年你就不能给他们送点粮食？”
克希拉尔实在看不下去了，在心中和旧神明对话。
“生老病死，自然规律。天灾人祸，自然秩序。”
旧神明说出这么一段话，然后闭口不言。
于是克希拉尔继续观察贫民窟。
他看到有个老人用石头把自己的腿砸的血肉模糊，然后把脸凑过去，像是品尝什么美味般一脸满足。
他看到有对夫妻正在相互拥抱，接吻的时候妻子狠狠咬着丈夫的唇，但后者没有反抗。
他还看到了很多。人间，地狱。
“人们祈求神明的赐福，希望风调雨顺，免受苦难，然后神明们说苦是自然的一部分。很好笑啊？”
克希拉尔在心中冷笑一声。
“目光要长远。在宇宙中，无数的种族经历着比这恐怖数倍的苦难，又有谁替他们忧愁？这就是真实的宇宙，不是你们想象的乌托邦。”
“最起码，应该拯救那些我们能看见的吧？”
克希拉尔很想冲着雷伊顿大吼一顿，只可惜这种心灵交流的音量和自己声音的大小无关。
“艾莎希，亚瑟斯，来尝尝这个。”
就在这时，他突然听到一个低沉的男声，这句话中出现的名字让他身体一震。
克希拉尔转过头，幼年亚瑟斯正僵硬的坐在地上。
他不知道这么远的距离，这句话是如何被他听见的。不过这些已经不重要了，克希拉尔径直走到亚瑟斯身边。
有个健壮而黝黑的中年农夫正低声跟亚瑟斯的母亲爱莎希说着什么，爱莎希则一脸警惕的打量四周。
“我没听错吧，你居然多领了一小块面包！”
爱莎希的声音充斥着惊喜，但又有些害怕，害怕这件事被别人知道。
“你当然没听错，亲爱的，这块面包就给亚瑟斯吃吧。”
农夫慈爱地看了眼妻儿，然后稍微清理了下自己，再次出门。但没过几分钟，一个贼眉鼠眼的男人走了进来，得意地看着爱莎希。
“你这条该死的老鼠，来这里干什么？”
爱莎希皱起眉头。
“我可听见你们的对话了，你们竟然敢多拿陛下的救济粮，嘿嘿...”
老鼠居高临下地看着爱莎希，露出一对泛黄的门牙。
“小点声，不然你也别想好过！”
爱莎希有些惊恐地让他噤声，但老鼠的表情更加得意了。
“你想要些什么？”
短暂的思考后，爱莎希咬紧牙关，愤恨地向他开口。
但最令她害怕的事还是发生了。老鼠不怀好意地盯着她，意思已经不言自明。
“不行，换一个。”
爱莎希感觉自己的泪腺正在发颤。
“哎呦——”
老鼠得意地看着她，故意喊叫出声。
爱莎希本能地想要抄起农具，但她的余光看见了亚瑟斯。
最后，她屈辱的，点下了头，眼泪始终没有流出。
“爱莎希，还有一件事，”这时门前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爱莎希惊喜的瞪大眼睛。
“噢...不，你这该死的，竟然想要害我！”
老鼠的表情变得惊恐，他突然掏出一把匕首，迅速地冲向爱莎希。
爱莎希紧紧闭上了眼。
但疼痛没有传来。
她轻轻睁开眼睛，那个身材魁梧的农夫替她挡下了这一刀。
刀刃刺入了心脏，连老鼠都没想到这么巧。
“你你你你你...”
老鼠声音发颤地指着农夫，农夫露出一个轻蔑的笑。
“警卫队...快要巡逻到这里了。你杀了人，还不...快跑？”
听完农夫的话，老鼠才后知后觉地向外飞奔。
“怎么办，怎么办...”
爱莎希的泪水如决堤一般涌出。
“警卫队离这里...很远。我骗他的。”
农夫强颜欢笑地看着爱莎希。
爱莎希痛苦地抚摸着农夫的脸，亚瑟斯则是一脸茫然。
“亚瑟斯...”
农夫用尽最后的力气，把亚瑟斯呼唤到他身边。
“要爱这个世界。”
农夫微笑着把手放在亚瑟斯头顶抚了抚，很快便无力垂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