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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云城市中心的夜街渐渐热闹起来,熙熙攘攘的人群,形成云城夜色里最有动感的风景。苏安浅坐在顾明深车上,望着窗外的车水马龙,静默不语,安静的车厢跟外面形成了两个明显不同的世界。

驾驶座上的顾明深脸色显得异常苍白,方才看到苏安浅那样绝望地站在苏宅门外时,他深埋心底愤怒与痛苦瞬间涌上心头。呵,多么相似的人生悲剧!若不是仅存的理智告诉他,那两个人与自己没有半点关系,他怕是早就冲进去了。

为什么他在十六年前经历过的事情,现在又要在这个女孩身上重演?难道那一场悲剧注定是他这一生都无法摆脱的噩梦吗?错的明明是那些人,可为什么要让无辜的他们来承受这些伤痛?

两个人都像被抽离了魂灵般开着车在无比热闹的街市上游荡着,车内没有人想开口打破漫长的沉寂。就在这时,一辆车从拐弯处冲了出来,眼见就要撞上他们,回过神来的顾明深,手起脚落,一个急刹车才避免两车相撞。不过,苏安浅的额头最终还是没能逃脱被撞的厄运,因为顾明深的突然刹车,加上她压根忘记了扣安全带,所以最后撞了个满头包。顾明深见苏安浅受伤了,便慌乱起来,也就没心思去理会那个横冲直撞的车主了,连忙开车往医院的方向赶去。

“你这是要去哪里?”头部的传来的疼痛让苏安浅暂时忘却了之前的事,望着慌乱不已的顾明深开口问道,

“对不起,都怪我开车不小心。我们现在就回医院。”

“不要!”苏安浅一听反而急了,“我不要回医院,你快停车!”

顾明深见身边人反应如此激烈,只好连忙放慢车速,将车靠边停了下来,疑惑道:“为什么不回去?你都受伤了!我们回去找医生看看。”

苏安浅叹了叹口气,无比哀伤地说:“刚刚撞见的事,我不知道该怎么办,我妈咪她们受的刺激已经够多了,而我之前却一无所知地活在自己的世界里。从来不知道她们遭遇了什么样的折磨,现在更是对她们遭遇的灾难更是无能为力。这样的无用的我,回去真的不知道该如何面对她们!何况我这幅狼狈的模样,回去让她们看了只会更担心。我已经够愚蠢和无能的了!怎能再让她们为我操心?”

顾明深望着这个陷入无比哀伤却依旧坚强的女孩,心口如针扎般泛疼。他深切明白亲眼目睹最亲的人背叛自己的那种伤痛,即使经由漫长的时间也未必能完全愈合。伤过的地方总会遗留一道无法抹去的伤痕,并且总喜欢在你以为已经好了的时候,隐隐作痛起来,以此提醒你:你的曾经是有多么悲惨!

“好!无论你想做什么,我都会陪着你。不过我想还是得给宛若姐打个电话,跟她说一声,免得她担心。”顾明深极力保持淡定,不想将自己的情绪让眼前人知道。

苏安浅同意的点点头,接过顾明深的电话,拨通了唐宛若的号码,问了她的身体情况后,找了个理由,向唐宛若简单说明后,又拨通李维尚的电话,询问了苏安颜的情况,知晓她们都安好,心安了几分。

待苏安浅打完将手机递给他,顾明深又打了电话给赵谦,细细嘱咐了照顾唐宛若和苏安颜的事情,又问了很多关于苏安浅的注意事项。苏安浅静静地看着打电话的男子,眼睛里闪烁着从未有过的亮光。许久以后,她才明白不知何人说的那一句:“陪伴是最长情的告白”。只是时间已经让他们都面目全非了。

看到附近的药店,顾明深嘱咐苏安浅在车上等他,便下了车,不一会儿,他手上就拎着一大包瓶瓶罐罐回来。苏安浅看着他在袋子里东翻翻,西找找,不由好奇起来,“你都买了什么,一大堆的?”

顾明深头也不抬回答道:“你的感冒还没好,药落在医院,所以我重新买了些,还有就是你的脚伤也得上药,加上你头刚刚不是也撞到了吗?我担心你有个万一,索性将医治跌打损伤、头疼脑热的药都买好了……”

苏安浅瞪大眼睛看了那一大袋药,惶恐问道:“所以这一大堆药,都是要我吃的吗?”

“对呀,你......”

“不,我不要吃药!”苏安浅顿时将头摇成拨浪鼓状。

“你......该不会这么大的人了还是怕吃药吧?”顾明深抬头与她对视一眼,嘴角一弯,好笑道。

“......”苏安浅咬了咬嘴唇,低头不答。

顾明深见状,心中了然,转移话题问道:“刚刚的车刹的有点急了,你的头撞得严不严重?来,给我看看!”说着自然过去,用他微凉的手轻轻地拨开苏安浅的刘海,指腹柔柔地按摩着早已鼓成小山包的额头。“额!都肿成这样了,疼不疼?”

听到他温和而关切的声音,苏安浅抬起头,浅笑道:“不疼的。”

顾明深眉头皱了皱,加重了手中的力道,害得苏安浅忍不住呻吟起来:“噢!轻点,疼!”

顾明深神色复杂地放开她的额头,叹了口气,说:“你呀!小小年纪,净是喜欢骗人,明明就很痛,还说不疼。我来给你揉揉。待会可真是会疼了,你忍着点。”顾明深从袋中拿出一瓶药水,小心翼翼涂到肿胀处,专注地帮她揉了起来。而苏安浅眼眸里不知何时已经蒙上了一层薄薄的水雾。

顾明深敏锐地感觉到眼前人的异样,顿时停了手上的动作,柔声问道:”怎么哭了?是不是我按太重,按疼你了?”

苏安浅拼命摇着头,“没,没有。”

顾明深一脸不信道:“那你是怎么了?”

苏安浅抬头,想把眼里快要落下的泪水逼回去,“我,我只是感动,顾明深,你知道吗?从小我就习惯了隐藏自己,隐藏自己的悲伤,厌恶,害怕。我的演技似乎很高超,从来都没有人能够看破。”

苏安浅顿了顿,难过地开口:“可你不一样,我越靠近你,我的伪装就会被撕得越彻底。许嘉说,只有最懂你的人,才会透过你的笑脸依旧能够看到你眼中的痛楚。换做是以前,我不相信的。可莫名其妙出现在我生活里的你,像是有种超能力,总能看到我竭力隐藏在心底的那个自己。真实的我在你眼前似乎是无所遁形的。我承认,这样的你,让我感到畏惧。”

顾明深眼神深邃地望向苏安浅,沉默着等她说下去。

“顾明深,我怕,我怕将有一天,你会把我的保护壳剥离殆尽。我怕当我习惯了你的温暖,你却会像出现那样,突然消失,留我再一次独自面对这个冰冷的世界。如果我的人生注定是一个无法改变的悲剧,那么我宁愿,从一开始就只有我自己一人去承受那些无法逃脱的痛苦与折磨。所以,顾明深,我能不能拜托你,不要对我这般好,我怕承受不起!”苏安浅说到最后,眼眸中蓄满的泪水倾泻而出。

顾明深沉默着将女孩揽入怀里,任由她发泄。如果可以,他愿意以一切代价治愈她的眼泪和心伤。

等怀里人哭够了,顾明深才把人轻轻放开,然后边拿起纸巾温柔地擦拭着那脸上的泪痕,边说道:“小东西,你怎么动不动就流眼泪?像个小哭包似的。我从来没有见过有女孩子像你这样爱哭鼻子的。看来我等一下还得去超市一趟,多囤些纸巾回来才行,不然等你又要哭的时候,没了纸巾给你擦眼泪。”

苏安浅被他说得脸红耳赤,撇撇嘴道:“我哪有!”

顾明深煞有介事地指了指自己胸前的白色上衣,打趣道:“还没有,你看,我的衬衣都被你哭成湿纸巾了。”

苏安浅被说得不好意思起来,瞬间把头埋了下去。突然听到顾明深语气认真道:“安浅,如果你的人生注定是一场无法逃脱的悲剧,而命运最终让我们相遇,那么我愿意为了你,卷进这场悲剧里,为你拂去那些痛苦与悲伤。”

苏安浅抬头,一脸愕然,她完全没想到相识不过几日的顾明深竟会说出这般话。看着他眼里弥漫着跟自己一样的悲伤,苏安浅一时之间也不知作何表示,低头沉默了许久,久到顾明深以为她快要睡着时,察觉到一只小手不知何时握住了他异常冰凉的手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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