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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苏安浅不想相信从小对自己和善的阿姨会同自己的父亲做出那样的事,可当苏安颜掏出手机,抛出一张张的照片,苏安浅原本存着侥幸的心瞬时跌到谷底,摔得粉碎,看着照片上那个粉雕玉琢,样貌像极她少时的小男孩,苏安浅心里最后一根弦直接崩了,“不,我要打电话给爸爸,问个清楚!”

见苏安浅还不死心,苏安颜的情绪越发激动起来,“苏安浅,你还要问什么?苏成就是逼你母亲自杀的杀人凶手!妈咪她还躺在里面,生死未卜!你的好父亲正搂着他的新欢庆贺呢!”

掏出手机正欲拨号的苏安浅听到苏安颜的话,停了动作,神情呆滞地望着她。苏安颜脸上显现几分癫狂狠绝之色:“哈哈!你知道我之前打电话给他的时候,他是怎么说的吗?苏成亲口跟我说。唐宛若是生是死,他一点都关心。如果她想死,让她死得远一点,省的碍眼!苏安浅,你认为那样绝情的男人还配当你我的父亲吗?你以为你叫他一声‘爸爸’,他就会回心转意,离开那个女人了?你做人能不能不要这么天真!”

原本坐在一旁沉默的李维尚见苏安颜如此激动,怕影响手术室里的人,只好出声劝道:“安颜,你先不要这么激动,小浅只是一时无法接受这个事实,你让她冷静冷静。”苏安颜听到这话没有安静下来,心里像是又添了一块大石头,堵得厉害,想也不想地朝李维尚怒吼道:“冷静?我妈现在都还躺着手术台上,你让她冷静,这时候还有什么好冷静的?她要是不相信我说的,执意相信那人,就让她去做他的乖女儿好了,我妈就当没有生过这个女儿,我也当没有这个妈妈!”

李维尚见苏安颜耍起小性子,再也没耐心,烦躁地反驳道:“你不要这样蛮不讲理好不好,你妹妹又没有说不相信你,你用不着说这些伤人的话吧!”

苏安颜被这话彻底激怒了,口不择言地说出更加伤人的话:“李维尚,里面躺着的又不是你亲生母亲,你当然可以说的那么轻松了!我现在教训我妹妹关你什么事啊?你这样替我妹妹说话,是不是想替那个男人说话啊!我就知道你们男人没有一个好东西,今天他能做出这样的事情,是不是你明天也跟着学去做啊!”

李维尚被苏安颜的话气的脸色铁青,不耐烦低吼一声:“你这女人简直是无理取闹到无可救药!”

苏安颜不甘示弱回道:“你现在才知道我无理取闹,后悔娶我了吗?可惜世上没有后悔卖。”最后两人不顾场合,你一言我一句的吵了起来,苏安浅无力地看着面前争吵的两人,满脑都是苏安颜的话,只觉得天崩地裂。

顾明深回来的时候,只看到苏安颜夫妇两人正吵的热火朝天,而那个原本恢复些生气的女孩正失魂落魄地坐在一旁,双手紧紧抱着自己的臂膀,十指仿佛要嵌入骨里一样,全身笼罩着令人窒息的无助。顾明深不由心里一紧,连忙跑过去,“安颜,你们别吵了,这里是医院。有事不能好好说吗?”顾明深上前拉着面红耳赤的苏安颜坐到一旁,分开两人,苏安颜碍于顾明深在场,又想起唐宛若的手术还在进行中,只好息声作罢,但也没给李维尚一点好脸色。

顾明深见状,心想:“这小祸害怎么结了婚还是这个暴脾气?一言不合就开怼!”又想起有一次,她上三年级时,他去接她放学,见她在校门口直接将一个比她还高出一个头的小男生直接怼得嚎啕大哭,那场面真真是......顾明深不由向一旁神色莫名的李维尚投去几分同情的目光,也不想他们夫妻闹那么僵,只好摆出长辈的样子多劝了几句:“安颜,孕妇不宜动怒,你不为自己着想,也看顾点孩子,作什么要发脾气,闹腾起来又该你活受罪了。这么大的人,还不能想开点!”

苏安颜面上怒气未消,但也担心孩子,便顺着顾明深给的台阶下:“听你的,为了孩子,我忍。”这样说着还是忍不住瞪了李维尚一眼,随后转头不再看他,却未曾发现李维尚暗中攥紧的拳头。

知道瞒不过,苏安颜只好简明扼要向顾明深解释,但她也只是说唐宛若因为跟苏成感情不和闹离婚才自杀的,直接隐下了苏成出轨的事,毕竟家丑不外扬。从苏安颜的只言片语中,顾明深直觉苏家的事没那么简单,但他并非唐宛若的亲弟弟,有些事业不便深究,只好说了些开解的话。

过了许久,见苏安浅那边毫无动静,顾明深忍不住走到苏安浅面前,才发现女孩眼里早已蓄满了泪水,只是倔强的忍着。他心下叹了口气,缓缓地坐到苏安浅旁边,在她耳边轻轻地说了:“若是太难受就哭出来,别憋着。你这样,会生病的。”只是瞬间,泪如泉涌,湿了一张白如薄纸的脸庞。

苏安浅抬头触碰到顾明深充满忧虑的双眸,眼泪不知怎么地竟像洪水开闸般变得更加凶猛。苏安浅下意识用手指摸了摸脸,湿哒哒的一片,她浑然不知自己为什么要哭?记忆中,自己甚少像这样哭过。心头突然像被黑暗的阴影笼罩着,那些若隐若现的碎片记忆让她觉得异常窒息。她是不是遗漏了什么,为什么总觉得自己的过去空缺了一片?从小缠绕在心里头的疑问又浮了起来,如果答案是肯定的,那她为什么会出现在苏家?滚烫的液体从眼眸中倾泻而出,苏安浅却只觉得心底像结成一片冰山,冰寒得可怕。

顾明深敏锐地察觉到眼前女孩子的悲戚与绝望。这样绝然的无助,他只在一个人身上感受过,却是永远也希望没有过的痛。他未曾忘记过十五年前的那个深夜,挚爱之人是在何等悲戚与绝望中,任由自己的生命随着时间一点点流逝。顾明深整颗心一下子被深埋的回忆刺痛,他到底还是不能忘记仇恨。双手无意识地紧握,指甲仿佛要嵌入掌心,突如其来的的痛唤回了他的理智。

看着刚刚还云淡风轻谈分手的女孩转瞬变得如此悲绝,顾明深心中不由升起一层薄怒:苏成好样的,可千万不要落到他顾明深手里!此时的苏安浅就像是快沉到海里溺水的人,整个人紧紧缩在一旁。浮浮沉沉的哭声让顾明深心里头的保护欲如雨后春笋般蹭蹭地冒了出来,他忍不住想要将人拥入怀里,最后一丝理智让他止了动作,他已名声狼藉,世人爱猜忌,她已然活得十分艰难,何必再给她添上不必要的麻烦。

泣不成声苏安浅让顾明深心疼不已,明明该是青春肆扬的年纪,却总是一脸的无悲无喜。她到底经历了什么,才会哭成这样?最终所有的心疼都化作无声的叹息,顾明深拿起手帕,低头轻拭着她脸上的泪水。却未发现自己的眼眸里除了心疼,还掺杂着一些别样的情愫。

苏安浅沉浸在自己的悲伤里,再次回神时才发觉顾明深正神色专注地用一条淡蓝色的手帕帮她擦着脸上的泪水。他的动作极其轻柔,苏安浅觉得脸上就像被暖阳照晒般发热。

苏安浅哭过后,这才变得不好意思起来,看着他的手帕,脸禁不住烧了起来,红彤彤像熟苹果一样,煞是可爱。顾明深了然一笑,揉了揉她的头,说:“没关系,我回去洗洗就好了。”苏安浅后知后觉......自己好像对他的触碰一点都不反感,还因为他的话,心头忍不住颤了一下。真是奇怪!不管怎样,苏安浅也是个明礼的孩子,低下头掩了自己脸上的红晕,瓮声瓮气朝顾明深说了声:“谢谢你。”顾明深听了只是笑了笑。

苏安颜见自家小妹哭得眼框红红的,有些后悔自己刚才说的话,从小到大她都未曾对苏安浅说过一句重话,现在,唉......一时之间,苏安颜又难以拉不下脸来道歉,只好在一旁默然看着。不过她对两人的互动越发感觉奇怪,自家妹妹居然一点都不排斥顾明深的靠近,按道理,他们第一天认识,苏安浅应该......算了,现在正值多事之秋,也不是想这些的时候。

苏安浅偷偷瞄了苏安颜一眼,见她一脸严肃,一时半刻也不知道说什么,只好闭口不语。顾明深知晓他们姐妹俩心中有事,不好多说什么,一并保持沉默。而一旁神情难测的李维尚从他回来更是一语不发。就这样,四人之间只剩下了沉默,周围寂静都能隔着厚厚的手术门,隐约听到手术室里的声音。

过了片刻,冰凉的手术室门再次打开,打破了死亡接近的沉默与寂静。几束青色的人影推着一张冰凉的铁架床走了出来,床上正躺着一个中年妇女,她惨白的脸庞上却看不到一丝生的气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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