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宫中已然大乱,四处可见惊慌失措的宫女宦官来往奔走,张恪也不多管,一路飞檐走壁,穿过几重宫殿,喊杀声已越来越近,声势果然远大于永延殿那边。
再跃上一处墙头,就看到了,下方是一处开阔的广场,被无数火把、灯笼照得通明,广场上满是头顶雉羽的右羽林卫军卒,足有一两千人,一眼望去,也尽是鄢然人,正叫喊着杀向北面一座宫殿。南面的大门处,还有源源不断的叛军涌入。
新君就站在北面那座宫殿廊下门前,周围有几个官员、侍卫、宦官,殿前台阶下,四五百名太子翊卫军正在抵挡叛军。但众寡悬殊,被压制得连连后退,已退到殿前台阶下七八步内。
两军相接处,有两个地方分外显眼——其他地方都是密密麻麻的兵丁,只有这两处,方圆数十丈内都只各有两个人在交手。
靠西边离张恪较近的一处,一个身着羽林绢甲的瘦高老者背对北面的宫殿而立,在他对面约三十步远处,一个白袍人飞在离地三四丈的空中。
白袍人左手提着个盘子大小的乳白色小鼓,右手捏着鼓槌,往左侧疾掠,顿时整个人变得有如一股烟雾,绢甲老者也跟着向右侧横跃,依然挡在白袍人和宫殿之间。
白袍人停下身法,身影又凝实了,是个四十上下模样的瘦削男子,他右手鼓槌在鼓上一敲,发出的却不是鼓声,而是“霹雳”一声雷响,同时一道碗口粗细、丈许长的乳白色雷电就从鼓上激射而出,击向老者。
老者不慌不忙,看似很随意的迎着雷电挥出一拳,顿时周围十数丈内的五行元气尽都被他调动过去,从他头顶灌入,再从拳锋涌出,却变成了拳头大小的一团灰气,向雷电迎击而去。
灰气和雷电在空中相撞,悄无声息,雷电就化成了金、水两行元气溃散,同时灰气也又消散成了五行元气,飘散开去。
张恪一看便知,那白袍人是个修士,而且还是个人仙,他移动时候的身法就是人仙的标志——炼精化气,将精血肉身化成气状,飘忽不定。
而老者却不是修士,应该是一位武宗!他发出的那团灰气应该就是武宗的标志“败灵气”,只有败灵气才能将修士的法术化于无形。
虽是头一次见到败灵气,张恪却觉得有些眼熟——他习练真龙术的时候,五行元气灌顶而入,也是混一成一股灰色元气,直到离体或者被法佩挡回丹田内,才会重新分开成五行元气。
武士五境武卒、武尉、武校、武卿、武宗,前三境的区别主要是气力大小、身法缓急、拳脚强弱等。武卿的特征是元气化实,攻守时候引动的天地元气肉眼可见,有如实质,利用这种化实的元气,不触身就能伤敌
最后一境武宗,与巅峰武卿的唯一区别就是武宗能使出败灵气,武卿不能。
武卿一旦练出败灵气,便进境武宗了,但没人说得清要如何才能练出来。
能确定的是,首先必须得是一位巅峰武卿。其次,所修习的武技必须五行俱全。除此之外再没其他可以确定的,有人在厮杀的生死一瞬间拥有了败灵气,但也有人睡一觉醒来就有了……毫无规律可循。
顾名思义,败灵气就是能败坏灵气灵性的一种气。
修士的修炼就是吸纳天地元气,炼化出自己独有的灵性,成为自身灵气,所有法术的施放也都必须以灵气为支撑。
而武宗的败灵气却能将灵气的灵性化掉,使其暂时重新变成天地自然元气,所以从这个角度说,武宗是地仙之下所有修士的克星。
就如这两人,白袍人仙显然想要冲到宫殿门前谋害新君,却被武宗老者死死堵住。
白袍人既不敢太近身,因为太近的距离内,武宗的轻功身法快于人仙的飞行之术,又有败灵气克制其法术变化,或许能一击重创白袍人。
白袍人也不敢全力施为,尽管他借助法器施法,消耗的灵气要少得多,而且他身为人仙,法力自然极其深厚,但终究有限。而武宗的败灵气却来源于天地元气,永不枯竭。
所以除非白袍人能耗尽武宗的体力,让其施展不出败灵气。但那近乎痴心妄想,不等武宗体力耗尽,他自身的灵气一定先耗尽了。而且攻击的越用力,他自身被消耗的就越快。
但是那武宗老者也并不主动迫近进攻白袍人,只是堵住他,不让他靠近大殿,当然更不会让他的法术靠近大殿。
张恪明白,这种造反作乱的事,凭的就是一个出其不意、突然。如今定然已经有人去调兵来平叛,所以只要能将叛军拖住,时间越久,叛军就越心慌。一旦援军赶到,在这深宫之内,叛军就成瓮中之鳖了。
双方都未尽全力,所以虽是武宗与人仙交手,声势动静却并不大,否则只怕该是飞天遁地、天地变色了。
另外一处也差不多,也是一个武宗堵住一个人仙,只不过这人仙长得白肤褐须发,是个鄢然人。同样声势动静也不大。
张恪略一思量,就从宫墙上来到两军相交的地方,大声喊道:“逆首云平王张植已伏诛!”
他这一声运足了全身功力喊出,又是居高临下,顿时广场上绝大多数人都听到了,都不由得手中一缓,循声望来。
“孤乃陵阳郡公张恪,亲手擒斩逆首云平王张植,尸身在此,不信的尽可来辨认!”
张恪又大喊一声,同时将云平王的尸身提在身前,一手揪着发髻使其抬起头来,让众人看。
两方在场数千军卒,无论太子翊卫,还是右羽林卫鄢然营,平日驻地都在京兆府内,甚至就在京城内,其中多多少少有人见过云平王。
“果然是云平王!”
“真是云平王!”
……
此起彼伏的确认云平王的声音,或大或小,在两军之间响起。叛军大多数军卒虽不知晓今夜主谋是谁,但猜也能猜到,一定是某个宗室王公,现在见云平王被杀,自然认定是他。
既然谋主都被杀了,那还造什么反?杀不了新君,叛军难逃一死。杀了新君,别的宗室继位,叛军还是难逃一死。
一时间众叛军彼此间你看看我、我问问他,有些不知所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