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恪策马进城,一条笔直大道两侧,每隔几步就站着个手扶丈二长枪的黑甲军卒,军卒背后的屋檐下站满了看热闹的百姓,不过都规矩肃然,没一个挤到军卒前面路上来。
百姓之中也有不少雀人面孔,大约十之一二,和周围宣民倒也相处自若。
张恪从前曾在定东城中住过一段时日,对此情形了然于心。定东城时常有雀国商队来,还有不少雀人定居,所以城中宣民对雀人都挺熟悉。大多人对雀人恨之入骨,但是对于这些相熟的雀人,却又并不是视他们为雀人。或者即便心头依然鄙视,但面上还能平和相处。
张恪每到一处,两侧军卒就单膝跪下,高宣“拜见大王”。后面百姓莫名惊怕,也都纷纷跟着跪拜在地,一时见“拜见大王”的呼声响彻全城。
张恪居中一马当先,高经跟在右侧,刺史跟在左侧,轻声笑道:“大王应是定东城建城二百年,迎来的头一位王爵,大约也是我丹州百年来,第一回有大王驾临,倒是叫他们开眼界了。”
张恪道:“其实孤在熙和二十七年便来过这里,眼下的帅府可是原先的左虎翼卫将府?”
“正是。”刺史答道。
张恪道:“那便是由此前行,第二个路口往西拐去了。那个路口前行约二百步,有一家‘东福客栈’,也不知如今还在不在,当年孤在那儿居住了数月之久。”
“哦!”刺史一惊,道:“熙和二十七年,下官已是丹州别驾,大王驾临,怎会不知?”
“哈哈,孤当年是以太和弟子之名来的,刺史自然不知。”
“原来如此,大王不愧是皇帝血脉、人中之龙,少小年岁便纵横天下了。”
不一会儿行到第二个路口,依军卒所列队伍,果然是往西拐。前行约二百步,街南面一道车马大门敞开,门头插着旗招,上面正是“东福客栈”四个字。
张恪驻马手指,道:“便是此处。”
刺史笑道:“倒真是这店东上辈子修来的福分了,能……”
刺史话没说完,忽然传来一声女子的大喊声,将他打断,喊的是“张恪”,众人下意识循声望去,只见就在东福客栈大门东侧紧挨着的一栋小楼上,二楼一扇窗户打开,一个女人探出头来,红肤、蓝发、碧眼,是个雀女,三十上下模样。
刺史抬手一指,怒斥道:“大胆雀民!大王名讳也是你叫得的?”
雀女不理他,大声喊道:“张恪,熙和二十七年五月十三日,你在这店里招嫖、嫖了我,没给钱就跑了,五千钱,快还我!”
张恪心念电转,隐约猜到这雀女的意图了,抬手一指,大声道:“拿下,要……”
话刚出口,他神念就觉察到大街另一侧,三个方向有三支箭射来,而且目标都是他,不过力道一般,他也不放在心上,继续将话说完:“活口!”一边反手向后连抓,轻轻松松就将两支箭抓到了手上。
第三支箭则被高经挥刀击落,同时高声喊道:“护驾!”
一时间街上百姓纷纷想要退回屋中躲避,惊慌叫喊。后面跟着的骑军,以及街两侧立的长枪步军也就要往张恪身旁围过来。
眼看街上就要大乱,张恪大喊一声:“全都站住!别动!”同时放出神念施压。
街上惊慌奔跑的百姓和军卒,同时觉得心头没来由的一颤,就好像张恪这声喊有某种难以抗争的威势,下意识的都原地站住了,相互看看,谁也不敢挪动一步。
张恪如今神念运到极限,足以覆盖方圆一里多,若是集中神念探查细微的话,四五十丈方圆内哪有只小虫他都能发觉。所以这一下,他就顺带着将附近有异常的几个人全都探查到了,似乎共有四人。
过了片刻,东头二十步开外大街上,一个原本站定了的褐衣雀人忽然又撒腿往东跑,张恪坐在马上回身一指:“拿下、活口!”
周围几个军卒这才回过神来,手中长枪一摆,就从几个方向抵在了褐衣人身上,将其拦下。
褐衣人也不顽抗,只是仰头用雀话大喊了一句什么,话音落,忽然向前猛一撞,两杆长枪透胸而入,竟是死士!
几乎就在褐衣人大喊的同时,最先露面的那个雀女纵身从楼上窗户里跳下来,手里端着个木盆。而她对面一栋小楼二楼窗户里,同样也跳下来一个瘦小雀汉,手里提着一只木桶。
两人一南一北,都向张恪头上扑来,人在空中,就先后被骑军的两丈马槊扫中,失去了平衡,直直跌落而下。
盆、桶脱手,泼洒出很多暗红液体,向着张恪等人头顶洒下,腥味逼人,似乎是某种污血。
张恪不但不躲避,反而迎着污血一跃而起。污血一靠近他身周三尺左右,就纷纷四溅而开,一点也沾不到他身上。下头人群反倒多多少少都被泼溅了些,不过并无异样,似乎只是寻常血污。
张恪落在街南雀女跳出来的屋子顶上,就见两个雀人已跌落在地、被擒住,那个雀女被两个军卒死死按在地上,还在挣扎不止。街另一边,瘦小雀汉也被高经踏在了脚下。
寻常百姓和军卒哪知道避水佩这等神妙之物,一时都仰头呆呆看着张恪,有如看见神、或是看见了妖魔。
刺史钱芳抹了一把脸上污血,大声喊道:“雀贼你们可看见了,我神宣隋王千岁乃是真龙血脉、皇帝苗裔,有百神庇佑,箭不能及、污血不沾!只问你们服是不是?”
张恪暗笑,这刺史倒是个机灵人,他这番话与其说是说给这几个雀族刺客听的,不如说是给在场军民听的。要是皇帝知道他这番忠心,定然喜欢,而今日郭太监在场,这事又必然会被皇帝知道。
张恪道:“所有人都站在原地别动,以免剩余贼匪乘乱走脱!”
随即他就伸手一指西头,道:“董记酒肆二楼有个贼人,穿青衣,雀族女子,进去拿人,尽量抓活口,若顽抗,格杀勿论!”
“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