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修翻来覆去地睡不着。
“长兄,你喜欢她吗?”
这句话就像一个魔咒一般徘徊在陆修的脑海里。
他记得阿彦在遇到顾柠之后脸上的笑容,他记得阿彦的身体一天天转好的时候——
“长兄,如果我真的可以活下去,我想带顾姑娘去四处游玩,我真的好想陪顾姑娘一辈子,我好想同她成亲,有一双儿女。。。”
那时陆彦说着说着便害羞起来,脸都红到了耳根。他当时怎么说的呢?
他说:“阿彦的身体一定能好起来。就是这脸皮子有点忒薄了,现在还只是想想,脸就红成这样子,将来和阿柠洞房的时候,岂不是要钻到床底下躲着?”
是啊,那时他是真的把顾柠当弟媳的。阿彦至今下落不明,纵使不幸丧命,尸身尚未寻到。尚未入土为安,他怎能动心?况且,顾柠对他这般,只是把他当兄长罢了。。。
一夜无眠。
“长兄?你脸色怎的这么差,昨晚没睡好吗?”
第二天用早膳的时候,顾柠发现陆修眼睛下面一片青紫,以为他还在为昨日辉和承的那些话烦恼,不由得开口询问。
“无事。”
陆修的语气显然不像往日一样带着宠溺,勉强地喝了两口粥,却发觉淡然无味。
“你们慢慢吃,我先走了。”
“长兄,路上注意安全。”
陆修背对着顾柠,没有应声,只是淡淡地点了点头。
顾柠心有疑惑,她明显能察觉到长兄对她的态度有点奇怪,但又说不出哪里奇怪。盯着陆修离开的方向出了神,过了好半天才收回自己的目光,却正巧撞上陆邢打量她的眼神,想到陆邢昨日冰冷的态度,顾柠赶紧喝了几口粥压压惊。
“慢点喝,没人和你抢。”
陆邢看着顾柠喝得有些急了,忍不住开口说道,却没想到顾柠听了这话,心里一惊,粥呛在喉咙里止不住地咳了起来。
“呛着了吧。”
陆邢伸手想要给顾柠拍拍背,对方却猛地往后躲,陆修苦笑着,尴尬地收回了手。
“昨日,四哥不是有意说那些话的,对不起。。。”
想到好不容易拉近的关系会被自己的一声“顾姑娘”打回原形,陆邢心中有些慌乱。
从前在陆府,陆邢能体会到的温暖,大多来自于陆彦,倘若不是因为陆彦,陆修甚至会遗忘他这个弟弟,倘若不是陆彦,一次次的非人对待,他或许早死了。顾柠是第一个相信他的姑娘,第一个敢于替他说话的姑娘,既然陆彦已经不在了,为什么他不能争取一下?
陆邢承认自己很自私,对陆修说那样一番话,无非是想要他怀有对陆彦的愧疚,这样,自己能多一分机会。。。
“我没事,四哥不用道歉,任谁都会有心情不好的时候。”
陆邢还想再说些什么,最终却什么也没说。
两人默默喝着手里的粥,各自各自的心事,一时无言。
“陆修,你今天是怎么了,状态不对啊!父皇喊了你多少声你都心不在焉的。”
下了朝,梁台然屁颠屁颠地跟在陆修后面,喋喋不休地念叨,全然看不见陆修的脸色。
“闭嘴。”
“啊?”
正说得起劲的梁台然满脸疑惑。
“闭嘴!”
陆修怒道,看都懒得看那个不懂察言观色的家伙,甩袖离开,留梁台然一人风中凌乱。
“陆修你个小混蛋!”
“陆将军,皇上有要事商量,请吧。”
梁俞絙身边的内侍在陆修出宫之前拦住了他。
“皇上有何事?”
“朕是想问你方才上朝的时候没回答朕的问题,关于大金献降一事是否应允,现在陆爱卿可有答案了?”
陆修沉吟了一会,温声道:“臣认为,大金献降一事有诈,不过皇帝放心,有臣在,南华江山必定安然无恙。纵使大金不主动献降,臣有一日也会请命攻打大金逼迫他们降于南华。不过,大金杀了南华的那么多百姓,可不是那十万金兵和两座城池能偿还的。”
少年神色张扬,虽是轻狂,却不让人生厌,反倒有几分信服力,就好像这个少年,就该说这样的话。
“哦?那陆爱卿认为朕该让辉和承还要答应什么条件?你年纪尚小,不知道辉和承那老贼的性子,两座城池,已经是他最大的让步,若朕还要依依不饶,恐那老贼非要拼个鱼死网破才行。南华,没有那么多的粮草供将士们和大金打持久战啊。”
陆修轻蔑地一笑:“皇上多虑了,臣虽不了解大金王上,两座城池可以不要,臣要的是大金年年呈上他们军饷、粮草的一半。”
梁俞絙看着陆修,心中五味杂陈,军饷和粮草,是将士行军打仗保卫祖国的必需品,一开口要大金国的一半,口气不小啊。。。
“朕会考虑,此事再议。陆爱卿是不是有什么心事,今日上朝朕瞧着你心不在焉的。”
陆修怔了一下,仿佛听到了顾柠软软糯糯的那一声“长兄”。
“陆爱卿?”
梁俞絙发觉陆修又在出身,不由得皱了眉头。身为皇帝,自是应当关心自己的臣子,看陆修这副模样,莫不是家中生了什么变故?
“臣无事。”
陆修抿抿唇,又说道:“臣斗胆问皇上一件事。”
“无妨,你问。”
“臣想问,皇上有没有喜欢的人,并非为了权势,是真心喜欢的人。”
梁俞絙显然没想到陆修会问他这样的问题,愣了好半天,才缓缓道:“陆爱卿怎么想起问这个?”
“因为臣,最近好像喜欢上一位姑娘。她为臣做了很多事,但,臣不该喜欢她。”
梁俞絙闭上眼,陆修的问题,让他再次想起一个遗忘多年的人,不,确切来说,是强迫自己不再去思念的人。
“陆爱卿认为,何为欢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