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着兽人遮天蔽日的巨大身影,心里慌乱得不知所措。那毒液对兽人没有多大的作用,反而还激怒了兽人。
正在我们手足无措的时候,兽人忽然挣扎着倒了下去,像一座山崩塌一样,发出“轰隆”的声响,带起一股有力的气流。气流里隐隐散发出一股腐败的腥臭味。兽人的嘶吼声不绝于耳,惨烈至极。兽人倒下的地方缓缓地升起了几簇烧焦一般的黑烟。
我们要在兽人的身体完全腐化之后拿到他的眼睛。我忍着空气里恶臭的味道,朝着兽人倒下的身体跑去。兽人的身体实在太大了,我很费力才分辨出方向。罗崖用了些法术,赶在我之前拿到了兽人之眼。
罗崖朝我走过来的时候,伸出手来给我看他手里的兽人之眼。我只看了一眼就迅速地扭过头去,只隐约记得那两团血肉模糊的东西上还挂着血丝。我胃里再次翻涌起呕吐的感觉。
离开这个地方的时候,斯塔的身体已经腐化得差不多了,地上流着一大滩粘稠的土黄色液体。我不禁感到有些后怕。这么强大的毒液,别说我这种凡人之躯,就是兽人这么巨大的身体,腐化也只在这么一小会。如果不是罗崖当初替我们消灭那只带着毒液的虫子,我们大概早就化成了一滩水。
罗崖在路上曾经说过,各有各的宿命,他只能送我们这一程。我不知道他什么时候会跟我们分开,我只知道,如果没有他跟我们一起走,我们举步维艰。
所幸,在罗崖拿回他的剑的时候,他手上的伤口就以眼睛可见的速度飞快地愈合起来。
回到苍岩所在的那小茅草屋的时候,兰竺喜出望外地说:“你们终于回来了,这两根针差点就控制不住冉英了。”
而一旁的苍岩眼神阴鸷地盯着罗崖,我看得出来苍岩很不情愿帮冉英解毒。他接过了兽人之眼,左右地端详了一会。我实在搞不懂这么恶心的东西,苍岩为什么还看得这么起劲。半晌之后,苍岩才用尖刻而嘶哑的声音说:“好,我帮你们……”
苍岩拖长了话音,这句话还没说完,他忽然话锋一转:“我帮你们去死吧!”尖锐的嗓音如同一阵妖风一般,他眼睛里是令人恐惧的怨毒和不甘。
“小心!”罗崖和兰竺同时喊道。
一旁的巨树忽然像有了生命一般,将枝条甩过来捆住我们,用力地向后拖去,树干上出现了一个冒着金色漩涡的树洞。我想起来在我们去拿梦魇之花的时候,梦魇之花里也有这样的一个金色漩涡。确切地来说是金色沼泽。
心里的恐惧飞速地笼罩了我。不论是毒液还是金色沼泽,都一样的吃人不吐骨。这大荒之界就是一个冷漠麻木而又吃人不吐骨的地方!
罗崖召唤出自己的剑,砍断了困住我们的枝条,然而更多的枝条朝我们涌过来。密密麻麻的,仿佛要做成一张牢固的网将我们困住。
罗崖飞快地念了什么咒语,剑发出明亮的光之后,从他手里飞出去,在枝杈形成的网中迅速地切割。我看见苍岩端着一个缺口的破碗,往树根里浇灌着什么药汤,嘴里还念念有词,一瞬间我愤怒得无以复加,我恨这个出尔反尔的阴险小人。
我拿出随身携带的小瓶子,那小瓶子里曾经装过毒液。在刚刚杀死兽人斯塔的时候用掉了,可是我知道里面一定会有一些沾着瓶壁的剩余的毒液。我打开瓶子狠狠朝苍岩扔过去,那个坚硬的瓶子就砸在苍岩遍布皱纹的老脸上,果然,瓶中瞬间溅出了几滴毒液。
苍岩不可置信地看着我,随后便发出了惨烈的叫声,他的眼睛仿佛要从凹陷的眼皮中瞪出来一样。那仿佛被刀割过的嗓子发出的叫声像是魔咒,喑哑而刺耳。烤肉般的“滋滋”声传来,如果说之前兽人死亡的时候,是隔着浓雾看不大清楚的,而现在我目睹了苍岩化作一滩土黄色液体的过程。
他仿佛被什么可怕的东西吞噬着一样,起初还有些鲜红的血液,那血液片刻之后也变成了土黄色,一大滩粘稠的液体流在地上,看起来仿佛一片沼泽一般,上空是一缕缕上升的黑烟。那个场景成为了我心里挥之不去的阴影。后来有时候我会想,会不会自己一个不慎,就会像苍岩这样灰飞烟灭。
巨树的枝条不再动了,罗崖斩断那些枝条后,我们从中出来了。然而这个时候我才真正的手足无措了。愤怒使我忘记了,只有苍岩才知道怎么解冉英的兽性之毒。
一瞬间我感觉自己的力气仿佛全部被抽走了一般,我瘫坐在地上,用力地擦着眼睛中流出来的泪水。
罗崖和兰竺沉默了好久。
“我们进那个茅草屋看看去,说不定有什么可以用到的东西。”兰竺说。
我们打开那扇破旧得仿佛要掉下来的门,进了茅草屋。里面也是一些破旧的瓶瓶罐罐。然而当我看到那一大本破旧的书籍之后,我的心不可抑制地狂跳起来。一本《大荒灵药录》,泛黄的纸张和有些古老的字体,显然是流传了好久,又被翻阅了很多次。
兰竺看了目录,然后飞快地翻着这本古籍。我在一旁看着那些并不是很能看懂的古字,心里焦急如焚。
“找到了!”兰竺的话让我瞬间松了一口气。
我们三个人用茅草屋外面的大锅熬出了药,给冉英喝下去。片刻之后,冉英无神的眼睛里有了光亮。她有些疑惑地问:“我这是怎么了?”
我扶着冉英起来,把事情的经过告诉她。
冉英一脸惊讶又嫌恶的表情:“什么?你们给我喝了兽人的眼睛熬出来的汤?呕……”她一边弯下腰,一边拍着胸脯要呕吐的样子。然后她好像忽然看到了自己的长指甲,被吓了一跳:“我的妈呀!怎么办,我的牙好像还是尖的,我现在感觉说话都有点漏风啊!”
一旁的罗崖冷哼了一声,说:“这样不是挺好的吗?”
冉英气得一跺脚:“好你个头,你小心我咬你!”
兰竺摇着头无奈地笑笑:“过一会就能退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