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做不到愚者“不知”的乐,我们也感受不到智者“知之”的乐,最后我们最不快乐。
次日醒来因着没睡好所以还有些头疼,吃了早饭之后我们就继续赶路了,谢沢在马车里小憩,依旧像个没事人。
如此翻来覆去的,又颠簸了几日,我们也终于到了天星阁。彼时离对弈的日子还有三日,而我却突然收到了千珏子私下的邀约。是一个十几岁的小男孩传的信,长得甚是乖巧。他一见到我就浅浅笑开说道:“见过林矜兄长,在下祁云,家师千珏子有约。”
也真是个玲珑剔透的小子,我暗自心想,三言两语就亮明身份与来意,无端称我兄长与我亲近也不惹人烦厌。
“哦?你师傅怎么说的,即将对弈现今竟要私下见面,可不是暗下里有什么名堂?”千珏子此时邀约,只怕没什么好事,也不知道葫芦里卖的什么药,我只想问清千珏子的意图。
“家师先前便甚为欣赏兄长,今日祁云得以面见,兄长果真是天人之姿。家师说天下围棋一家,想如今赛事已昭告天下,家师今日想与兄长一叙,权当聊聊家常,马车已经在外备好了。”祁云也不卑不亢,继续说道。
聊聊家常……他这话真是说的我心头一惊,偏偏他还在边上守着,唯恐我不肯去。
“现在?”我有些为难,此刻我当然:不想去
“兄长若愿意即刻便可随我动身前往。”
我尚且有些犹疑,却见谢沢大步流星地走过来。
“还请你回去告诉千珏子,林矜不会过去的。”谢沢一语否决,脸色不佳。想来刚刚那幕他定是都瞧见了的。
祁云闻言一愣,连忙问谢沢身份。
“敢问阁下是?”
可谢沢并未理会他,只拱手道:“请回吧!”
看到谢沢面色不善,祁云还有些不死心,他看了我一眼,试探性地再问了一句:“林衿兄长?”
我见状也摇了摇头。“你回去告诉你师傅,我没什么家常可和他聊的,真正对弈那时再见吧。”
祁云闻言脸色微微一变,拱手转身,快步离去了。看样子没有得到想要的结果,似是心怀不甘。
看着他身影消失在转角,我抬头看向谢沢,他脸色铁青,我也只能硬着头皮去拉他的衣角,柔声道:“谢沢,我……”
“阿矜,刚刚若是我不在,你是不是准备答应他去见千珏子了。”谢沢直直地盯着我,我也不得不对上他的双目。
“谢沢,”我看着他,心里好想告诉他。其实我一出生就被家人遗弃了,那个要和我对弈的千珏子,其实是我的生父。我虽然恨他,却忍不住心里的悸动想去见见他,我好想开口问他啊。问他怎么如此铁石心肠,问他为何明知我的身份还要与我在天星阁对弈,我有太多的话想说了。
可是我不敢,我不敢把这些事情告诉谢沢。我不知道谢沢知道真相后会怎么看我,他那样爱戴父亲,视父亲为再生父母,如果他知道的话……
所以我只能隐瞒,我晦涩地继续开口:“我恨千珏子,这次因着不知道他的目的,所以当下有些迟疑。不过,你放心,我知道分寸的。就算你没来,我也会拒绝的。”
是啊,我不清楚千珏子的意图,也不敢冒险去找他。
谢沢沉默了一会,然后闷闷地和我说:“阿矜,刚刚家里传来了消息,师母她,前日去世了。”
去…去世了?
我有些难以置信地望着谢沢,纵使母亲早已病入膏肓,纵使她医师说了行将就木。纵使我此行已有心理建设,可是,当谢沢真真切切告诉这个消息的时候,那一瞬间脑子里好像有一根弦,“砰”的一声,突然就断掉了。
我突然觉得浑身上下都发冷,牙齿开始颤动,全身止不住的发抖,好痛,从头顶开始蔓延到脚底,最后那股力量推到我的胸口,我痛的蹲到了地上,谢沢半跪下来看着我,他握住我颤抖的手,那双好看的眼睛充满了担忧。
“阿衿,没事的,想哭就哭出来。这里只有你我,你哭出声来,没关系的。”
他把我揽到怀里,用手轻拍我的后背,用世上最温柔的声音来安慰我。没关系…哭出声来,这里只有你我。
我把头埋进他的肩膀上,死咬着牙关,原本还强撑着自己,可是他这句话说出来,像是诱人的魔咒。我闭上眼,轻咬住他的肩,任由眼泪打湿他的衣袖。
“谢沢,母亲死前可有留什么话?”许久,当我逐渐找回自己的声音,我慢慢推开谢沢,抬头看着他,轻轻开口问道。
谢沢顿了一会,随后缓缓回答说:“师母此次已是行至末路,药石无灵。不过师母死的很安详,没留什么话。”
“她活着的时候,心里满满的都是恨意,只希望死后可以远离俗世纷扰,真正超脱吧!”
我苦笑着看着谢沢,跌坐在手边的椅子上,与他相对无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