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生活
市区二手房仍然比郊区的一手房值钱，一卖一买倒腾一番，多出来的钱正好够交乐乐的社会抚养费，眼看五月就是小学报名时间了，文定山接手了农场就马不停蹄地忙着给儿子办户口的事了，昨天下午才接到缴费通知书，今天一早就交费去了。
到了幼儿园，秦歌凭着一个月前给孩子们报名时的印象找到了大一班，幸好记得带接送卡，顺利接到了两个孩子。难得妈妈来接，文希和乐乐情绪特别好，左右拉着秦画的手，叽叽喳喳地把班上有趣的事情告诉她。
回家的路上有个儿童游乐区，文希加快了脚步：“妈妈，我们玩会儿再回家吧！”秦画看看乐乐，他也蠢蠢欲动的样子，就笑着答应了：“去吧，注意安全。”两个小家伙似放飞的笼中鸟一样，很快找到想玩的玩乐项目。
文希坐上秋千，熟练地荡了起来，乐乐攀爬一个大型格子网，秦画走到格子网旁，乐乐已爬上两米多高，冲着比他低一个头的秦画笑了一个，又继续穿爬，“乐乐，小心点啊。”秦画提高嗓音对乐乐说。孩子体格非常不错，动作既稳又敏捷，她感到很欣慰，看了好一会，才整理一下粉红的长围巾，转而走到文希的秋千旁。
“妈妈！”文希大声叫了一声，秦画连忙答应着：“哎，妈妈看着呢！手要抓紧哦！”
“妈妈，你在后边推我一下，我要再高点！”文希大声说，秦画知道她胆子大，就顺着她往回荡的节奏轻轻在她身后推了一下，小姑娘乐得哈哈大笑，旁边的一个小男孩看她荡得高，也把不远处坐着的妈妈喊过来，要妈妈推他高点，文希大叫：“龙子威，我就是比你高！”小男孩不乐意了，又要妈妈用力点推：“用力点，我要比文希高！”秦画这才知道两人是同班的，趁着秋千都出去了的空档，对旁边的妈妈笑了笑，那位妈妈身材肥胖，推了几下已经有点喘气，她苦笑：“嗬嗬，你家小姑娘几月出生的？比我儿子大吧，还真能玩。”秦画轻轻托住已往回荡的文希，稍稍用力又把她送了出去，才回答那位妈妈的话：“她是月的。”
“我儿子是月的，比你女儿足足大了半年多呢，怎么看上去你女儿比我儿子高大啊？按说我是精心为他制订了营养食谱的，哪会差那么远？”对方惊呼。
秦画不知怎么安慰这位有点受伤的妈妈，只好笑而不语，“妈妈！”乐乐过来了，乖乖站在秦画身旁，秦画问：“想玩秋千？”乐乐点点头，文希听到了，懂事地叫停，把秋千让了出来：“哥哥，你玩吧，我去滑滑梯。”说着，倏一下子跑了。
那男孩子见旁边换了乐乐，而且乐乐明显不及文希荡秋千熟练，就得意地向乐乐挑战：“文乐，我们来比比谁荡得高吧。”
男孩的妈妈啐他：“你呀，就别比了，人家比你小半年多呢，就算你赢了也不光彩啊。”
小男孩争辩：“才不是呢，我和文乐是一样大，老师做的每月小寿星榜，我和他都在一月那块的，对吧？文乐。”
乐乐答：“对，我们是同一个月生日的。”秦画终于找到机会抚慰那位妈妈，笑着表扬了小男孩一句：“你的记性很好哦，真是个聪明孩子。”男孩妈妈挽回了面子果然高兴起来，推儿子的动作都变得利索了。
两个小男孩开始较劲了，还叫起号子：“加油！加油！”妈妈们陪着玩，不由自主地用力，可惜两个妈妈都不属于运动型，没多久就疲了，最后，乐乐自认第二名才停止了比赛游戏，肥妈妈和久不运动的秦画不约而同舒了一口长气，到一边的木长椅坐下来休息，两个男孩子却精力无限，下了秋千马上你追我跑往文希那边玩滑梯去了。
“咦，不对呀，你俩小孩不是龙凤胎吗？”歇了一阵，肥妈妈突然脑袋清醒，想到文希和乐乐不是同一个月生日的，顿时一脸不解，问秦画。
秦画笑着摇摇头：“不是的。”
对方大愕：“那，那，怎么可能两兄妹仅相差七个月出生呢？”她的目光随即投向文希和乐乐，看了一会，似乎有所顿悟，不好意思地对秦画说：“唔，对不起啊，我多嘴了，没什么，只是随口问问，呵，我要带子威回家了，他爸爸在等我们呢，再见。”肥妈妈手忙脚乱把儿子的书包、外套还有她自己的几个购物袋收拾一下，急匆匆走了。秦画淡然一笑，想：我都不介意，她至于象捅穿了个黄蜂巢般逃走么？
哪知道，人家没走出多远遇了个爆炸头发型的邻居，也是差不多年纪的主妇型女人，两人一埋头，嘀咕着：“哎，我儿子班有两个同学啊，是同父异母的。”
“什么，有这事？这么巧分到同一个班啦？那两个女人相见岂不打架？”爆炸头十分兴奋。
“哪里，人家原配能忍，还把孩子接到家里一块带呢？”
“哟！怕是把小三赶跑了，留下孩子吧，这招绝啊，既得回老公的心，又弄得小三没了孩子。”爆炸头舔舔唇，在家上了一天网，网上再好玩古怪八卦的事都不及现实中的一颗石头掉入湖面。
“就是啊，看不出来，那个女人长得柔柔善善的，没想到有这么厉害！”肥妈妈轻易传播了一件奇闻，颇有成功感，她急不可待想要回家写条微博与好友、粉丝分享，于是提醒谈兴正浓的爆炸头：“你是出来找你的GiGi？”
爆炸头如梦初醒，“哦！我睡醒就不见它了，肯定是溜出来玩了。”她还不忘说句“下次见到那女人记得叫我看看，好让我膜拜高人。”
肥妈妈一指前头七八米处：“喏，在滑梯旁，穿黑色羊毛衣，围了条长长的粉红围巾那个。”
文定山在厨房里做晚饭，秦画和两个孩子在客厅里玩拼图游戏，夕阳西照，客厅与入户花园之间的仿满洲硫璃窗色彩分外美丽，当归炖鸡汤的香气阵阵飘来，秦画心头一动，放下拼图，走到厨房门口，文定山在认真地切着什么，秦画喜欢看他的背影，丈夫的正面无疑是儒雅的，而当他在厨房里低着头认真地做菜的背影，则给人一座山的感觉，稳稳当当，大爱无声。
文定山把胡罗卜、青瓜切了丝，码在青花碟子里，然后打开汤锅，拿出里面的炖盅，掀开盖子，尝了尝，感到味道正好，准备唤妻子来喝汤，一转身，才发现她就依在门边痴痴地看着自己。
“画，来，这汤是给你炖的。”文定山拉她进去，给她尝了一汤匙，秦画的眼睛霎时升起一层雾气，“怎么了？”文定山吓了一跳，问妻子，秦画轻轻地摇摇头，说：“闻到当归的味我就想起七年前，还想到了罗大姐，定山，我这辈子欠了罗大姐啊。”
文定山双手捧着妻子的脸，怜惜不已，说：“你不远千里去到罗大姐坟前跪拜，良民也谅解我们了，你就别再折磨自己了，来，这汤暖身活血，农庄地湿风寒，你首先要把身体练强，要不我可不准你到农庄的画室。”文定山的手掌又厚又暖，话到最后他握住她的手，果然凉凉的，可见气血确实虚。
秦画靠着丈夫肩头，细声说：“走出学院，我就是无业游民了，以后你养我。”
文定山呵呵一笑：“我养你，一辈子。”
林秀心的父母和弟弟从粤东来广州，故意向女儿说迟了三四个小时的出门时间，以致执意要亲自开车到客运站接岳父母小舅的王不准还没出发，三个人已经到了家门口。
“亲家！阿准！秀心！哎呀，我的宝贝外孙！”秀心妈坐了四五个小时的长途大巴，却精神奕奕，进了门高兴得见一个叫一个，秀心爸属于憨厚话语不多类型，只搓着手嗬嗬地笑着，王新民连忙招呼远道而来的亲家落座喝茶，秀心妈和乔蕙手拉着手寒暄一番，林秀心回房把女儿抱了出来，几个女人又是一阵欢声笑语，王不准笑着怪责小舅：“家杰，怎么提前到了都不打个电话让我去车站接你们呢？”
林家杰指指父亲：“我爸说别使你累着了。”乔蕙听见了，皱着眉笑：“亲家啊，你们太见外了，这可不行，你们坐那么远的车来广州看望外孙外孙女，阿准应该去接你们的。”
秀心妈把外孙女送回女儿的怀里，悄悄拉乔蕙到一边去，贴近她耳朵问：“亲家母，阿准没去做手术吧？”乔蕙还以为秀心妈要跟她讲什么秘密，原来是问结扎手术的事，当即点头，神色自然地答道：“做了，都快有一周了。”秀心妈听了大吃一惊，她为这事已经几次在电话里长叮短嘱要女儿顶住压力，不要让王不准去做结扎手术，林秀心不愿她操心太多，就答应了下来。
“哎！你，你啊！”秀心妈一拍大腿，瞪了女儿一眼，扭头坐了下来，叹息着，厅中各人不由都看了过来，王不准不知岳母为什么突然情绪急转直下，吓得快步过去安慰：“妈，怎么了？”其他人也围了过来，秀心妈拉着王不准，含着泪，想说话，又摇摇头，秀心爸已经猜到老伴为什么这样，上前拍拍女婿的背，然后也摇了摇头，既感动又惋惜地唉了一声。在老两口看来，男人去做结扎术是件牺牲极大的事，他们觉得王不准为了保护林秀心挺身而出，实在难能可贵，情深意重。
乔蕙坐到秀心妈旁边，递上一张纸巾，劝说：“亲家母，来，高兴点，没什么的，不就是个小手术吗？”
秀心妈一手拉王不准，一手拉乔蕙，动情地说：“我女儿不知前世积了多少福，才能嫁到阿准这么好的丈夫啊，才能做亲家你们的儿媳啊，生了二胎要结扎，可你们舍不得让秀心去，你们对她太好了，我这做妈的实在…。唉，感动啊。”
林秀心抱着女儿，被母亲的话弄得双眼润湿，林家杰帮姐姐抱过小宝宝，低声告诉她：“爸妈这次来除了看小宝宝，还想给你弄张结扎证明书的，哪知姐夫这么…咳，勇敢。”
乔蕙向老伴眨眼示意：“新民，阿准，你们带亲家先到楼下的酒楼开位吧，我和亲家母再说说话，回头下来。”
王新民会意，马上招呼秀心爸，林家杰，加上王不准和王子，一共五个男的，先行出门，留下林秀心和乔蕙、秀心妈几个女的聊女人私密话。
“是这样的，我们居委发现了我们家又生了个孩子，就要求他们夫妻俩必须其中一人结扎，我们全家一商量，既然也确实不再准备生第三胎了，做节育手术也是好的，而且，接受了计生办的处理，小宝宝就能光明正大地出入，前一段时间偷偷摸摸做贼一样，秀心和孩子都受苦呢。所以说，对于阿准做节育手术，你大可不必感到可惜，男人嘛，就该承担责任，秀心生孩子付出多大啊，做丈夫就得疼爱她。”乔蕙给秀心妈递上茶，然后条是条理是理一一道来，秀心妈又是一阵感动，说：“还是亲家母你当过干部思想放得开啊，支持自家儿子去做这样的手术。我们那里的超生户，可以说百分之一百都是女方去结扎的，男人都有顾虑……呃，对了，计生的人没开罚款单吧？”
林秀心说：“这倒没有，不过，听说对我们孩子不入户这里的，暂时不征收社会抚养费，因为目前还很难断定孩子在哪里抚养。”
秀心妈点点头，转过脸去逗外孙女：“宝贝儿，我们小宝贝儿可是香港人啊，日后都是香港政府负责的，拿的也是那边福利，当然不应该交这边的罚款，哦，应该叫社会抚养费，是吧？”
乔蕙对这一点早就看开了，她笑着站起来：“嗨，交就交吧，小宝贝要读幼儿园、小学、中学一直到大学，还是会占用社会资源的，虽说现在户口不在广州的须要交借读费，但我们政府建幼儿园学校的时候财政投入不少啊。好啦，只要小人儿健健康康快快乐乐，要我们什么都行，哈哈哈。亲家母，我们吃饭去吧，今天一定要好好尝尝粤菜，楼下的喜福会的粤菜做得很正宗呢。”乔蕙性格乐天，秀心妈经她一说，心里豁然开朗，顾虑全消，喜滋滋地要亲自抱外孙女下楼。
“妈，您坐车累了，还是我来抱吧。”林秀心心疼母亲。
“秀心，妈健壮着呢！你嫌妈老啊？”老人家故意生气。
林秀心只好陪着笑，把孩子给了她。
“亲家母，你看，这就是宝贝啊，现在的孩子没几十年前的多，孩子不是宝贝啥才叫宝贝啊？”秀心妈抱婴儿的动作已经有点生疏，毕竟太久没带过孩子了，只见她步步小心，生怕颠着碰着怀里的宝贝疙瘩，末了，她自己也觉得好笑，就对乔蕙来了这么一句，乔蕙呵呵直笑，拉着林秀心的手进电梯，按了键，又想起什么，说：“秀心，你们的儿童活动中心里全都是宝贝呢，家长们的心头肉，可要好好看着护着啊！”
林秀心笑着答：“放心吧，妈，我和阿准把他们当成自己孩子看待呢，很多来报名的都是因为听了别的家长说好才来的，我们没刻意去宣传，招生情况却远远超出我们预期的人数。”
秀心妈听了，问：“那，生意还可以吧？”
林秀心微微抗议：“妈，我们不是做生意，是我和阿准喜欢做的事。”
“那也得租场子，请人啊，电费水费什么的，也是一盘生意嘛！”秀心妈认真起来，她担心女儿女婿太纯良太清高被人当作冤大头。
“呵呵，亲家母，放心吧，据我的观察，他们确实办得不错，这头两个月除去开支，还是有盈利的，我们的孩子没别的人那么聪明会赚大把钱，可他们踏踏实实，用心去做，天道酬勤，肯用心总是有回报的。”乔蕙搂着儿媳的肩，一脸的心满意足。后者也搭着婆婆的背，眼里嘴里都含着笑。秀心妈看在眼里，叹道：“哪里找这样好的婆婆啊？秀心，你一定要好好孝顺公婆，好男人易找，好婆婆难寻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