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了,周围接触不良的路灯一闪一闪,灰仔走在空旷的街道上,他似乎迷路了,他根本不认识这条路。
灰仔想找个人问一下,但街上竟没有一个人,两边的店铺业已打烊了,缩在黑暗里,模模糊糊,仿佛被黑夜扭曲了。
走了一段路,灰仔觉得自己也应该累了,停下来想休息一会儿。可这时候风却大了起来,沉重的空气中竟隐约飘来一阵歌声,歌声十分缥缈,是美式中音的合唱,没有歌词,只有以“啊”的声音唱出的旋律,像教堂里的信徒在唱着颂歌。但什么颂歌唱得这样悲痛,似乎不是在祷告,而是在哀悼,在告别着谁,这是......墓地里的葬歌!
究竟是在为谁而歌呢?灰仔迫切地想知道,却又很害怕问题的答案。风停了,哀歌却从四面八方传来,好像是歌者把灰仔围城了一圈。难道,被哀悼的人就是歌声中央的......我吗?灰仔感觉一阵恐惧的寒意从脊梁骨散开。
歌声越来越近了,灰仔能听见他们靠近的脚步声伴着水花的飞溅声。街道上好像淋了一场雨,他们一步步都踩在水塘里。湿哒哒的脚声,来的人群像是从泥地里爬出来的。
人影突然走进了灰仔的视野,在模糊的路灯下看的不是很清楚,这时一股血腥味却直生生地钻进灰仔的鼻子里,灰仔不自禁地颤栗。
下一刻,灯意外地骤亮,像爆炸的火光,从四周照射过来,灰仔看清了“他们”——几天前灰仔见到的死尸,周身染着赤红的鲜血,发出低沉的吼叫,正一步一步逼向灰仔!
灰仔想求救,想逃命,可他发现自己无法动弹,他就这样被吞没了。
灰仔睁开眼,昏暗的营帐,只有帐门的缝隙间透进来一缕曙光。他动了动压在胸口的双手,依稀记得自己好像做了一个噩梦。梦有什么可怕的呢?醒来一切就结束了,但现实还要继续,而眼下自己要面对的现实才是最恐怖,灰仔不敢多想,想深入了就又想起了几天前的那一幕。于是,什么昏庸霸道、生灵涂炭之类的词便一直在灰仔心里徘徊,赶都赶不掉。
“我本以为我是怕死亡,其实我是怕死亡背后的东西。”灰仔麻木地想,他翻了一个身,他有些疲倦了,想再一次进入梦乡。梦里他就只是他,不再是什么王了。
“还是等麟楠把我叫醒吧。”这是睡着前灰仔最后的思维。
而在另一边,真正的噩梦才开始。
一队全副武装的战士踏过了泾水,为首的大汉不满地扫视了一眼面前包围自己的军队。最前方的士兵手持盾牌,次排整齐地斜竖着长矛,后方是已经引弓的射手。大汉扯着嗓音回到:“这个人自称是葛颂,说自己是周军驻黄河侦察兵戊营丙队的人,他说他知道很多信息,但对我们闭口不谈。现在我们把他交还给周,我的任务也结束了。”
“既然是程国来的客人,又何必刀刃相逼呢?全军听令!解除武装!”包围圈后面传来了清脆的男声,音色让人感觉像个书生,却又是柔中带刚。士兵们脸上浮出惊诧的表情,但转瞬即逝,训练有素地放下了兵器。
盾牌放下,大汉才看清后方的指挥者,果真是个书生,却是个刀剑书生,素衣外着了一身铜甲,但一点也不突兀,给人一种文武相容之感。书生看着大汉的方向,眼瞳分外地清澈:“别担心了,这是周的土地。我是伯达,我来接你回家。”
大汉心一惊,半饷才意识到他是在和自己身后的葛颂对话,赶忙侧身让开了一条路。与此同时,周的士兵也自觉移出一条路,伯达缓缓走过昂首的士兵,军靴踏碎一地的月光。最后,他走到葛颂面前,眼前的人穿着破破烂烂,浑身瑟瑟发抖,乱蓬蓬的头发像乞丐一样。可他却凝视着葛颂,毫不犹豫地抱住了他:“为了周,你辛苦了!”
无论是周军还是程军都看得一阵感动,大汉看着却感到一阵寒意,因为近处的他看见低着头的伯达上扬了嘴角,笑容得意得近乎狰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