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楼口的那个小孩知道么?大学毕业了,还不出去找工作,天天在家里面打游戏,给他父母都愁怀了。”
“可不是么,要不怎么说现在大学生不值钱呢,一个个读完书下来,还没有不上学人赚的钱多,上学还有什么用?”
六个中年妇女相聚在一间不太宽敞的书房中,围坐在一张桌子旁。
她们七嘴八舌地讨论着周围最近发生的八卦事情,手上则是熟练地码着麻将。
脸上长着黑痣的刘姐,轻揉了揉胳膊,做作地叹气道:
“该谁上庄了?快点,再抓紧来几轮,过些时间,我要去接孙子放学了。
这现在的小孩子,年纪那么小,星期六星期天也不得空休息,天天补这补那。
这不,我那儿子又给他报的画画,想培养一下他的艺术细胞。”
脸上涂抹的雪白的中年妇女王娟,没好气地瞪了刘姐一眼。
她抓起一对骰子掷到了桌子上,略酸地吃味道:
“刘姐,有孙子了不起啦?天天放在嘴上说来说去,也不知道是说给谁听的。”
刘姐撇着嘴,冷笑地还以颜色:
“羡慕啊?让你儿子给你生一个孙子呗。
不是刘姐我说点什么,你大儿子都结婚一年了,也没见你儿媳妇肚子涨起来,”
“我不着急,我还年轻,我等得起,以后再抱孙子。
人家小两口也没打算这么急着要孩子,多玩玩有什么不好。”
王娟翻了个白眼,探手摸起了牌,寻思了下后打出了张牌:
“九饼。”
看到对方语气略怂,刘姐却得理不饶人。
她在跟着打出一张九饼后,怪声怪气地追击道:
“王娟,听说你家小的跟同班同学搞上了?
人家父母追问到学校,闹得满学校都知道了?”
听到这个事儿,周围的五个妇女也来了兴趣,都用着八卦的眼神,笑眯眯地等着这个叫做王娟的中年妇女回应。
脸上涂抹的雪白的中年妇女王娟没有丝毫的难为情。
她满不在乎道:
“都什么年代了,自由恋爱懂么?那个女孩家里也真是的,我儿子认真地追求她家女儿。
她家女儿也是自愿跟我儿子在一起,有什么好吵的……
碰!三饼……”
打出一张牌后,王娟不屑一顾地冷哼道:
“我家三儿长得那么帅气,她家还能吃亏?
看得上那个女孩,那是她们家的福气!他们还不知好歹地上报老师,像是我儿子做了什么坏事似的。最后不也不是不了之了么!”
旁边坐在床上染着红发的妇女磕着瓜子,有些不乐意了:
“娟子,不是说好了等你儿子毕业了,和我女儿处一下么?你也不管管他!”
王娟转身看着那个妇女一眼,无奈地拉长了音:
“我的好圆姐啊,现在这孩子,怎么管?我跟我家三儿说过这件事了。
他说爱情这种事情,可遇不可求,可碰不可……
碰,三条。”
红发的中年妇女有些不愉快,却也不好继续说下去,随手将手中的瓜子皮,丢在了地上。
妇女王娟看到这一幕后,皱了皱眉地转过头。
她嗓音略微尖锐,有些冷淡地向着门外喊道:
“孔缺,过来把地扫一下!”
听到这话,红发妇女赶忙站起身。
她扫视着四周,有些心虚道:
“别让你家老二来了,我收拾一下就行了,娟儿,你们家笤帚在哪?”
中年妇女王娟打着牌,满不在乎道:
“圆姐,不用你动手,这孩子一天天在家窝着什么事也不做,得让他多活动活动。”
红发妇女迟疑了一下,“可他的脚……”
中年妇女王娟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一样,声音一下子尖锐了起来:
“跟脚有什么关系?他不一样能走?圆姐,这是我的家,听我的!”
周围妇女一下子安静了下来。她们都知道王娟这是被无意中打中了要害。
很快,屋门被打开。
一个长得还算阳光的少年,手上拿着抄子和笤帚,从门外面一瘸一点地走了进来。
他是个瘸子。
在几个中年妇女复杂的注视中,少年向着她们礼貌地微笑着,笑眯眯打了声招呼:
“阿姨们好,我来收拾一下卫生。你们继续玩就好了,我很快就收拾好的。”
孔缺左脚支撑着整个身体,右脚略显无力地随着左脚向前地蹲着腰,快速地清扫着地上的瓜子皮。
他顺便还将桌子上几个人吃剩下的水果也全都换了一下,重新洗好了一些,放回了桌面上。
一切收拾妥当后,孔缺笑眯眯地和屋里人打招呼道:
“阿姨,你们继续玩吧,我出去了。妈,有事再叫我。”
中年妇女王娟声音极其平淡,略显冷漠道:
“你弟弟一会踢完球,就回来吃饭了。出去给鸡汤热一下。”
面对母亲的冷漠,孔缺没有丝毫反感,他笑眯眯地点了点头:
“妈,你放心吧。已经热好了。”
中年妇女王娟打出手中的牌,漫不经心道:“那没事了,你出去吧。”
“恩。”
孔缺转身走向门外,似乎想起了什么。
他停下身子,转身对着王娟的侧面。笑眯眯道:
“妈,今天下午我们班级有个活动,要去山上秋游赏景,持续两天的时间。一个月前,你签过字的。”
在他的注视中,回应他的是母亲王娟一声敷衍的。
“恩,知道了。”
孔缺似乎依旧习惯了母亲的冷漠,毫不在意地转身,微笑地关门走出。
听到屋外略拽的脚步声远去,几个中年妇女对视了一眼,扯开了话题。
“对了,你们知道隔壁小区着火的事么?听说是手机充电引发的……”
“哎呀,是么?那我得回家提醒我家孩子一下,他们这些年轻人啊,充电器插上就不往下拔,多危险啊!”
随着话匣子的再次打开,屋里尴尬的氛围这才逐渐升温,恢复到了之前的喧哗。
可偏偏有人不是那么识相,就是喜欢揪别人的短。
刚点了王娟一把杠的刘姐心中生了一肚子的闷气。
她眯着眼睛,看似无意地问道:
“对了,你们家二儿和三儿是一个学校的,他有没有什么喜欢,或是喜欢他的女孩啊?
你家二儿也长得挺俊的,应该有不少女孩喜欢他吧?”
这句话后,原本喧杂的屋子,顿时寂静了。
中年妇女当然看得出来,这是刘姐输了心中不爽,故意要让自己难堪。
她当然不会让对方如愿以偿。
对方要撕自己的伤口,那么自己就豁出这个伤口,让对方撕!
在一堆吃瓜妇女的注视下,王娟不仅不恼,反而轻描淡写地笑道:
“刘姐,你是在开玩笑吧,谁会喜欢上一个瘸子啊?”
没有人注意到屋门外响起的轻微的脚步声,略微停顿了一秒。
敲了敲门,门外面穿着运动装的孔缺笑眯眯地走了进来。
他仿佛没有听到之前屋里的对话。
在一群中年妇女躲闪眼神的注视下。他拖拽着右腿,将一杯母亲王娟最喜欢喝的苦菊茶放到了桌子上,接着默不作声地转身离开了。
中年妇女王娟眼中也闪烁出一抹惶恐。
在确定儿子没有听到自己说的话后,王娟莫名地松了口气。
孔缺回到自己房间中,将已经收拾好的背包提在手中,缓慢地走出房间,换好外出鞋后,便走出了家门。
……
在听到孔缺走出家里,关上防盗门的声音后,王娟的心情才彻底的平静过来。
她似乎对之前的恐慌感觉到了一丝的不悦,于是更加肆无忌惮地说道:
“我也不求他以后有多大出息,能够成家就可以了。
现在这女孩多现实啊!有点缺陷谁也不喜欢,说什么影响生活质量。
一个瘸子能有什么未来。我们那个时候也没有人喜欢残疾啊!
我以前认识的一个邻居,就是因为手天生只有三根手指,到现在五十多岁了,还是打着光棍……”
周围妇女迎合着说道:
“可不是么,现在的小女孩可比我们那个时候眼光高多了,我们那个时候懂什么……”
在重新燃起的热闹氛围中,中年妇女刘姐心中暗叹了口气。
她知道这次街坊侃大山之间的对决,是自己输了。
虽然这个瘸腿的儿子是王娟的弱点。
可她却可以冷漠做到自捅伤口,壁虎断尾地舍弃掉这个儿子,来换取自己的攻击无效。
刘姐甘拜下风。
……
谁会喜欢上一个瘸子啊?
妈,这就是你真实的想法么。
站在自己家的门口,孔缺眯着眼睛,脑海中浮现出了刚刚老妈说的这句话。
虽然已经习惯了老妈的厌恶,可依旧还是有些伤感。
一枚古铜色的硬币,在他的右手指缝间灵动地翻转。
许久后,他停下了手中硬币的翻转,冷不丁地将那枚古铜色的硬币弹向空中。
他平静地注视着古铜色的硬币打着转,地飞向空中。又打着转,从空中跌落下来。
当那么硬币跌落到他的面前时,他没有伸出手去接那枚古铜色的硬币,而是任由它跌落。
可那枚硬古铜色的硬币却像是被什么无形的力量牵引,自动地转回了孔缺的手指缝中,再次不停地翻转起来。
而做完这一古怪动作的孔缺,心情似乎轻松了许多。
孔缺眯着眼睛拖拽着天生瘸腿的右脚,一瘸一拐地向着电梯走去。
碰巧此时,电梯门开了。
弟弟孔武岚搂着一个穿着清淡可爱的小女孩,嬉笑着从电梯里走了出来。
从女孩微红的脸颊上可以明显看出,刚刚在电梯里,孔武岚可没有当什么正人君子。
孔武岚抬头看到门口站着孔缺后,愣了下。
随后他像是没有看到自己亲哥一样,旁若无人地搂着女孩向自己家走去。
身后传来了孔缺温和的声音:
“小武,锅里面有母亲给你炖的鸡汤,记得喝了。”
孔武岚没有吱声,继续搂着女孩向前走。
可女孩明显能感觉到,孔武岚的身子在孔缺说话的时候,下意识地颤抖一下。
孔缺笑眯眯地看着弟弟的背影。
“一!”
听到孔缺莫名其妙的数字一后,正在开门的孔武岚面色十分难看。
他双手紧握着钥匙,回想着曾经的一幕幕回忆,迫不得已地咬牙应道:
“我……知道了。”
“真乖。”
孔缺笑眯眯地进入了电梯,电梯门关闭。
……
走进屋中的孔武岚下意识地松了口气,将僵硬的手从女孩肩上拿了下来,如负重任地蹲下换鞋。
女孩穿上拖鞋后,好奇地问道:
“刚刚那个人是谁啊?长得跟你有点像。”
听到女孩说孔缺跟自己长得有些像,孔武岚下意识地翻个白眼,谁稀罕跟他长得像啊!
“那是我哥。你应该听说过他,孔缺,瘸腿的那个。”
女孩惊讶地哦了一声,“原来他是你哥啊?”
“那传闻……”女孩还想说些什么,却被屋子里急匆匆走出来的妇女王娟所打断。
王娟出来后看到笑嘻嘻看着自己的三儿子孔武岚,立刻笑盈盈地迎了上去。
她疼爱地摸了一下孔武岚的脑袋,心疼道:
“哎呀,我的宝贝啊,踢球累不累?快,妈给你熬了鸡汤,趁热喝了。咦,这位可爱的女孩是?”
孔武岚抱了一下她后,王娟这才注意到孔武岚身后,有些害羞的小女孩。
孔武岚大大咧咧地搂着小女孩,对着母亲王娟介绍道:
“我新女朋友,李鑫。”
小女孩有些害羞,但还是家教良好地向着王娟微笑道:“阿姨好。”
王娟看着小女孩心中有些迷糊,上周这么被自己儿子介绍的女孩,不是叫周媛媛么?
虽然有些迷糊,但也并不妨碍母亲王娟笑盈盈地握住了王娟的小嫩手,一脸看儿媳的疼爱样,重复着和上周一样的话:
“哎呀,这闺女真漂亮,阿姨就想要有一个你这样的女儿,快进屋来坐。岚岚,你阿姨都在我们家呢,快来打个招呼。”
孔武岚一听这话,顿时有些瘪脸,不是吧,那些碎嘴的老女人们又来自己家了?自己岂不是又要被当做闲聊的资本?
李鑫则是被王娟当做了儿子送给自己,在几个老闺蜜面前炫耀的礼物一样,被迷茫地牵着走进了屋子。
很快,屋子里响起了王娟炫耀的声音。
“这个是我儿子的女朋友,好看可爱吧!这些都是阿姨……”
“阿姨们好~”
“哎呀,这个闺女长得真可爱。”
“你儿子眼光不错啊。”
孔武岚不耐烦地喊叫声。
“老妈!你们不要聊了,快给我盛饭,一会还有事呢。”
王娟慌乱的声音。
“好好好,宝贝,妈这就给你盛饭去。”
……
吃饭中的孔武岚,心中暗自嘀咕。
这汤是那家伙做的吧,哼。
……
真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