巫山在北边,炎素天他们出了巫山后就一直往南边走,两个月的时间过了四五个城池,如今离巫山也有千里之遥了。
人间已是冬季,姜凡惧寒,坐马车里赶路时冻晕了过去,炎素天给她盖了几层棉毯都不管用。
三人都在马车里,姜灵紧紧抱着她,说道:“凡凡从小就怕冷,昔日在宫中过冬时她从来不出公主殿半步,后来出了事她的身体被施了巫术后就更是抗不住寒冷了。”
炎素天闻言,想起了南冥君的寒疾,她从前寒疾没好的时候是不是也这样受罪?只知她那时需要靠灵丹维持身体状态,明明是上神之躯,却也如此怕冷,那姜凡这样的半人之人又如何受得住?
于是,炎素天决定快些赶路。
“再往前走就是长洲了,我们到那找个客栈让她好好休息。”
“好。”
往长洲去的路上都没见到什么人,地面上积了一层厚厚的雪,再往城中去才能见到居民,虽然外面下着鹅毛大雪,但依然有人开着店做生意,街上也还是有些人的。长洲乃是水乡,城中处处皆是小桥流水,可这样冷的天气,那河里的水也结了冰,若是孟秋之际,这里必然是一番十分舒适的场景。
炎素天找了一家最好的客店要了两间房,姜灵把昏迷的姜凡带进去放床上,炎素天用自己的法术点了炉火炭放在她屋中供她取暖。
“这火不会灭的,让她睡吧。”
姜灵点了点头,随炎素天下楼去,二人叫了些吃的和两壶酒,姜灵看着窗外的鹅毛大雪说道:“我听长洲居民说往年从来没下过这么大的雪,今年倒是与往年不同。”
话说完许久才听到炎素天淡淡地说了句:“世事变迁,纵然是从未有过的也总是会发生的。”
姜灵拿起酒壶去与他碰了一碰,随即仰头饮了一大口,待喉咙里的辛辣之味褪去才说道:“世事纵然会变,但并不是都会往坏的方向变,带来的也并不都是痛苦。”
炎素天这一路虽然没什么不对劲的地方,但是姜灵看得出来他心里还是很难过,也自然知道他在意的是什么。
“何出此言?”
“你看外面。”姜灵引着炎素天朝窗外望去,路上有一群小孩子嘻嘻闹闹地在玩雪,他们把雪堆出了一个很大的雪人,然后绕着雪人打雪仗,双手暴露在外面,手里握着大大的雪球,丝毫不惧寒冷。
“在人间,无论是什么地方的人都很喜欢下雪,人间有一句老话——‘瑞雪兆丰年’,无论当年的雪有多大多厚,他们依然能每天都十分快乐,算起来很快就要过年了,那是人间最热闹最幸福最快乐的节日,素天,我们不如留下来过完年再走吧。”
过年对炎素天而言确实有些怀念的感觉,他从小就生活在桃花源,仙亚经常带他去天山镇玩,所以他一直都知道人间的一些节日热闹非凡,那时候他每天除了修习法术就是去后山和林中精灵玩耍,再大些的时候就越来越想往外跑,可是去久了也会觉得无趣。凡人的寿命不过区区几十年,在炎素天看来他们都只能活几个月,天山镇的人换了一批又一批,他开始对人间提不起兴趣,从然知道自己身份特殊,可他还是羡慕那些右父母家人陪伴长大的小孩。直到后来见到了南冥君,他才开始觉得日子不那么枯燥乏味了。
南冥君出关时正是春天,后来就一起去了人间,回来后她就去了巫山,去了三个月,炎素天一个人留在桃花源度过了夏天,再见她时已是初秋,后来又发生了很多事,最终他在巫山与南冥君生活了半个月,离开的时候巫山已经下起了雪,可人间还是秋天,一直以为是巫山的冬天来得早,原来今年冬天都来得早了些。
“好,过完年再走吧。”
冬天的夜晚总是来得早,炎素天和姜灵喝了到了天黑才回屋休息。
姜灵回去时先去瞧了一眼姜凡,见她脸上有了血色便放心了,他用手指轻轻拨去姜凡额前的发,说道:“妹妹,哥哥去睡会,你若是醒了就来叫我,哥哥给你弄吃的。”
话说完他又把姜凡的被子往上盖了盖,然后起身晃悠悠地走向另外一张床,将鞋和外衣脱下便躺了下去,很快就睡着了。
梦里,在孟国王宫中,遍地都是死人,姜灵手中握着那把血色弯刀死死盯着身前的男人。
男人那张白玉般的脸上挂着微笑,笑得让人觉得害怕。
“你有完没完?”姜灵冷冷道。
“你玩够了吗?”男人冷声道。
“用不着你管,你给我滚远点,别来烦我!”说着,姜灵挥起了手中的短刀,一道黑光闪过那男人便消失了。
姜灵依稀听见有人在叫他,待他头脑慢慢清醒些时才听清楚,原来是姜凡在叫他。
“哥哥,哥哥!起床啦哥哥!”
姜灵缓缓睁开眼,刚好对上姜凡的脸,坐起身来一看,她穿着一身红色的棉衣,衣领袖口都带有白色的绒毛,头上戴这红色的簪花,和南冥君送她的银簪。
姜凡见他醒了,便往后跳了两步,原地转了两个圈,笑道:“哥哥快看!这是妙歆姐姐给我准备的棉衣,好看吗?”
那一身红衣如同雪山上盛开的红梅,娇而不艳,只是这支红梅与别的红梅不一样,她怕冷。
姜灵从床上下来,一边穿外衣一边说:“好看,当然好看。还没过年呢你就把新衣裳穿了,那过年的时候你可不要闹着要买新衣哦。”
“只要有新衣服穿,每天都是过年!哥哥快些洗漱,我去找素天哥哥啦!”
于是,她就这么一蹦一跳地推门而去。
待姜灵收拾好下去时,炎素天和姜凡在雅间内坐着,桌上已经摆好了早饭。
“就昨日那点酒竟让你睡了这么久,看来你这酒量有待提高啊。”炎素天一边调侃他一边拿勺子去舀粥。
姜灵不去接他的茬,坐下说道:“你身上到底有多少钱,我们这一路吃穿用度你可没少花钱,现在居然连雅间都敢包了。”
“外面多冷啊,我包雅间还不是怕你妹妹被冻坏了。”
话音刚落,只见姜凡呲着牙笑道:“嘿嘿嘿,素天哥哥真好!”
“那当然。”
三人说说笑笑吃起了早饭,突然听到隔壁碗碎的声音,炎素天一开始没注意,后来又听见有人在争吵些什么,奈何他们说的的地方话,自己一句都听不懂。
于是,他便问姜灵道:“老姜,隔壁说的话,你听得懂吗?”
“我和凡凡游离四方百年有余,也曾与长洲人打过交道,只是能听懂一言半句。”
“那你听听,他们说什么呢?”
姜灵放下碗筷,坐直了身体去听隔壁讲话,一边听一边通译:“昨晚什么地方着火了,烧死了······是当地衙门着火了,烧死了一半的衙役······好像是因为,大牢里逃出来一个犯人,一把火把衙门给烧了······然后,然后那个犯人也死在了火海里。”
“就这些?你没听错?”
姜凡:“我听着也是这样的,哥哥译的没有错。”
“那他们为何在吵架?”
“这俩人似乎是衙门的人,因为没看好犯人所以被革职了······嗯······他们好像在互相指责对方,指责些什么我也听不明白。”姜灵说完便继续吃粥。
“这二人因为这种事吵得如此铿锵有力,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多么惊天地泣鬼神的事呢。”
“人间多的是人为财死鸟为食亡,两个被革职的衙役今后没了出路,还不知能干出些什么事呢。”姜灵见多了这样的事,早就见怪不怪了。
炎素天从前只是听说些这样的事,如今看来,凡人活得幸福快乐的同时,也有着许多难处。
三人吃完早饭后决定出去逛逛,外面的雪停了,人们都在自家门口扫雪,街上已然摆了早市,姜凡瞧见不远处立了一块牌子,上面写着“海棠糕”三个大字,她立马拽起了姜灵的衣袖,指着那处说道:“哥哥,想吃海棠糕!”
姜灵和炎素天同时朝姜凡指的方向望去,是一个老大爷在桥边放了个架子,架子上放着一只大木盆,用塞满了棉花的罩子裹了一层,打开盖子,里面就放着冒着热气的海棠糕。
三人走了过去,姜灵给她买了一份,炎素天看着大爷用油纸包了一块海棠糕递到姜凡手里,那海棠花足有姜凡一只手那么大,只见她轻轻咬了一口,里面流心的是红豆。
“好吃吗?”炎素天问道。
姜凡嘴里烫得说不了话,只能不停点头,待她把嘴里的咽下去才说道:“长洲的糕点数不清有多少呢,唯有这海棠糕最得我心!素天哥哥你也尝一个吧!保证你吃了还想吃!”
炎素天想到南冥君喜欢吃这些小点心,也不知道她有没有吃过海棠糕,便也买了一个。
他把海棠糕拿在手里,轻轻吹了吹热气,然后咬了上去,海棠糕果然与别的糕点不一样,吃起来软软糯糯的,热乎乎的吃着很是舒服,里面的红豆甜而不腻,心想若是南冥君吃到海棠糕,她也一定会喜欢的。
“怎么样?好吃吧!”
炎素天点头道:“好吃。”
“那······我还要再来一块!”
闻言,姜灵把姜凡拎到了一边,说道:“不许吃了,再吃下去午饭还吃不吃了?”
“哎哟~哥哥~我就再吃一块~半块也行嘛!”
“不行。”
于是,姜灵十分果断地拒绝了她,然后拎着她继续往前走去。
三人走着走着来到了县衙前,本来听客殿里那两人说的,还以为只是着了火,熄灭了就好了,没想到这火势竟是这么大,把整个衙门烧得只剩下黑炭了。
“什么人放的火,竟烧成了这样?”姜灵惊道。
炎素天往里走了走,看起来这火刚熄灭没多久,仅剩不多的衙役还在往外抬尸体,炎素天发现,这些人竟也被烧得尸身都不全了,一个个都是缺胳膊少腿的,越看越觉得奇怪,便随便拉了一个衙役想打听些情况。
那衙役忙了一整夜了,怎么可能会去回答来路不明的人问的话,不过在收了炎素天的银子后就十分愉悦地把事情都说出来了。
“我跟你讲啊,昨天夜里这里闹了妖怪,那妖怪厉害得嘞,把我们县令给杀掉了,他走到哪啊哪就会着火,你看看,这都烧成什么样子啦?哎哟惨的哟!那妖怪浑身冒着蓝色的火,吓死个人,还好我是经来过大场面的人,否则呀也要死在这里咯!”
“妖怪?我听说是一个犯人逃了出来放的火,怎么是个妖怪?”
“什么犯人啊,明明就是个妖怪,我们都有看到的呀,哎哟太吓人了,也不知道那个妖怪还会不会来了。”
炎素天见姜灵和姜凡走了过来,便让那说话让人听着头疼的衙役走了,二人互相对视了一眼便出去了。
“发现什么了?”炎素天问道。
“不是凡火。”
“果然是妖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