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过了半个月,黎嫚夭来巫山找南冥君,把她交给那罗景漪修的东西送了过来。
她说,金铃本是一对,若其中一只破损,那么灵根就会消散,另一只金铃也会碎裂,灵根散尽再无修好的可能。
可惜南冥君与仙亚认识了十三万年,竟连他日夜戴着的这对金铃是何物都不知道,本想修好后还能向炎素天道歉,毕竟他一直对此事过不去,然后顺便联系一下仙亚,可她忙忙碌碌半月之久,竟是一场空。
这天夜里,南冥君依然没睡,翻尽了古籍也没能找到进入仙灵的办法,只是有古籍记载仙灵的存在,不过也是寥寥几笔,毫无用处。
她突然觉得仙亚实在太混蛋了,离开这么久也不说回来看看她,连个找他的法子也不留一个,看着这满桌子的书,一本有用的都没有,越发看着不顺眼了,于是她抬起手臂放上去一顿横扫,不管是书还是笔全都被她推到了地上。
可歆听到声响立即赶了进来,瞧见南冥君坐在那一动不动,地上一片狼藉,很少见到南冥君发这么大的火,吓的她站在那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于是她去沏了热茶端进来,轻手轻脚地走过去,慢慢放下,“陛下,喝口茶歇歇吧。”
······
“陛下?发生什么事了?”
······
“陛下,你别吓我呀,你说句话好不好?”
······
南冥君好像看不见可歆的存在一样,不管可歆说什么她都没反应,这把可歆吓得不轻,她拔腿就要去找人,南冥君突然伸出手拽住了她的衣袖,冷着脸看着她,说:“我们认识仙亚多久了?”
“啊?”可歆见南冥君终于有了反应,重又回到她身侧,“仙亚陛下三百岁那年在无幽海海岸捡到的,说起来也有十三万年了。”
“那他,与我们又是什么关系呢?”
“虽然仙亚曾经是陛下的灵兽,可是陛下待他一直都像朋友像家人,他早就和我们是一家人了呀!”
说到这南冥君冷冷笑了两声,过了半晌她又开口道:“家人?他会把我们当家人吗?”
她的声音很小,但是可歆还是听到了,她知道南冥君有些想念仙亚,有些责怪他为什么再也没回来过,尽管当时是南冥君解了血契,是南冥君亲手把他送回仙灵,可是她现在有些想他了,不可以吗?
不知又过了多久,南冥君缓缓开口道:“你出去吧。”
南冥翼走后,南冥君消沉了五万年,后来有了炎素天的出现,一切都慢慢好起来了,所以可歆很久没见到南冥君这样气恼这样难过了,“陛下,让可歆多陪陪你吧。”
她不吭声,还是坐在那一动不动,可歆欲言又止,终于还是出去了。
摘云殿内的烛火都没南冥君灭得差不多了,唯有书桌旁还燃着两盏,寂静黑夜下,偌大的寝殿内,只剩她一人。
书桌上什么都没有,倒方便她趴着睡觉了。
南冥君觉得自己迷迷糊糊刚睡着就被一道金色的光照醒了,睁开眼一看,自己的寝殿内不知何时出现了一个女人,竟然能进入巫山并且来到南冥君的寝殿,而且她竟毫无察觉。
“什么人?”
那女人周身金光散去后,只见她身着蓝色翎衣双脚离地两尺飘浮着,眉间一道红色花钿,朱唇媚眼,模样真真是美极了。
不过,这样的女人在三族六界可是很少见的,刚好南冥君有幸见到过一次。
“你是······仙灵来的?”
那女人在身后开了一道门,居高临下地看着南冥君,“我家君上派我来请你到仙灵一聚,请随我来。”
还真是仙灵来的,果然和古籍上记载的一样,仙灵人氏永不入世,不触碰外世的一切,她们降临三族六界会脚踏虹桥、离地两尺。
那日在无幽海海边,南冥君解了血契后就看见仙灵门开,她们乘着虹桥来到仙亚身前,迎接他回归仙灵。
自那以后,仙亚就好像人间蒸发了一样,和仙灵一起消失了。
仙灵存在于六界之外,从不踏入三族六界内,听闻帝瀛会引仙灵入世,派人寻了万年,最后发现了仙亚,南冥君为保护仙亚不被抢走才签了血契,同时也保护了仙灵没被帝瀛发现。
那是一个地大物博的世外之地,仙灵飞鸟千千万,皆自由自在,那里没有疾病没有纷争。
带南冥君来的是仙灵大司命翎禾,在找回仙亚之前一直是她暂代国主,其中还有少司命洛夙。此时的仙灵正是白日,翎禾把南冥君带到一条长廊上,告诉她走到尽头左转,仙亚在那等她。
这条长廊很长,站在上面可以看到外面空中飘浮着的岛屿和地面上的景色,仙灵真的是个很美的地方,那岛屿的下面有些亮闪闪的东西,仔细看,好像是些晶石,蓝色的白色的红色的,南冥君突然觉得仙灵不仅很美,而且是个很富裕的地方。
她走走停停,心中想着见到仙亚该说的第一句话是什么。
“好久不见”?还是“别来无恙”?
或许她不该说这样的话,她与仙亚之间有着身份的隔阂,仙亚是仙灵王,而她又是兽神界妖王,他们的对话是不是应该像王之间的对话一样?如果是这样那会不会显得太生疏了?
这条路本就有些长,南冥君这样走走停停也不知要走多久才能到了。这会她又停在那不动,眼睛虽然看着廊外的景色,心却不知道飘哪去了,就连她身后不知何时出现了一人她都没察觉。
“好看吗?”
那人说了话南冥君才发现他,被他吓了一跳,转过身来发现这家伙都站在自己身旁了。
他身着金色长袍,头上戴着一顶青木藤冠,好像他只是换了一身衣服换了一顶发冠,除了鬓发上系着的那对金铃不在了,别的都没有变化。
“仙亚······”她缓缓开口。
只见那人笑了笑,说道:“本想让你走过这条长廊来见我,谁知你走得这么慢,没办法咯,只能我来见你啦!”
眼前人像从前那样对她笑,她却不知该说些什么,便只能这样看着他。
仙亚见她不说话却也不强求,拉起她的手就朝前走去,“走,我带你看看仙灵。”
刚走两步身后的人就停下了脚步,仙亚转过身去看她,她低着头不说话也不动,半晌仙亚又说道:“听说你在找我呀?怎么?想我了?”
虽然不知道他是从哪听说的,但是确实被他说中了,南冥君一把甩开他的手,嘴上不肯承认,“没有。”
“是嘛?”仙亚微微俯身过去看着她的脸,佯装委屈道,“这么久了你居然不想我,我可是日夜都在想念你呢。”
南冥君心里本就有些难过有些气恼,他这话一出就更让她觉得委屈,大概是因为他们本来就亲近的关系的缘故,南冥君在他面前总是不用伪装,不管是发脾气还是哭闹,她都可以发泄出来。
瞧着南冥君的眼眶已然有些发红,仙亚赶紧抱住她,手掌轻轻在她的小脑袋上抚摸,嘴里说道:“你这个没心没肺的女人,每次都得我来哄你。”
南冥君想起从前,想起南冥翼仙逝后的日子。
那时南冥君刚晋升上神,雷劫过后她只要闭关几日就好了,可偏偏因为南冥翼的事,让她心生郁结,一病就是三个月,南冥翼的葬礼已经结束很久了,她清醒过来时见到仙亚就抱着他哭,嘴里喊着:“我没有哥哥了,我没有哥哥了,我没有哥哥了。”
仙亚任她哭闹,那时她每回醒来都在仙亚的怀里苦累了再睡过去,本以为过段时间就好了,本以为她会好起来,可突然有一天她醒来后没有哭也没有闹,一句话都没说就跳入凡尘去了。
她大概没给自己选个好点的地方历劫,掉入凡尘后变成婴儿乘着木盆顺河流而下,漂了一整夜才被人发现。领养她的是个年纪大的大夫,他去世的时候南冥君才十二岁,她刚好把老大夫的医术都学明白了,于是安葬了老大夫后就一个人去了蜀中,没几年就开了一家医馆。南冥君从小就体弱多病,再加上她又挑食又倔脾气,活到五十三那年就去世了。
历劫归来后仙亚足足笑了大半年,南冥君是第一个因为挑食而死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