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过三巡菜过了六七八味,姜夜终于果了腹又解了馋,他不好酒,推搡了半天但依旧还是喝下了两碗,觉得灵台晕晕乎乎的,眼前的人影都变得有些不真实起来。
宋槿不知何时早已离席,井渊和曲八爷则是觥筹交错,同刘大堂喝的不亦乐乎。
刘大堂满脸堆笑,招呼姜夜:“兄弟,今日起我刘大堂与你便结为异性兄弟,你的事就是哥哥的事,今后若有人敢欺负你,便大胆报出我刘大堂的名号,我看是谁敢不给我这个面子。”
姜夜迷迷糊糊,也没听清刘大堂说的是什么,只是出于礼貌点了点头,便看见刘大堂哈哈大笑起来,而后豪爽干下一整碗烈酒。
姜夜心中默念了一句“莽夫”。
吃也吃得喝也喝得了,姜夜便开始有些坐立难安,告了辞想回屋躺上一会,路过师父的房间,发现宋槿正在伺候姜北用餐,顿时心中羞愧难当,但这个节骨眼过去的话,免不了又要被师父狠狠挖苦一番,想了想,趁他们不注意偷偷溜回了自己的房间。
躺在铺的还算柔软的石床上,姜北晕乎乎的,没一会便睡了过去。不知道睡了多久,姜北迷离之中仿佛总是能听见一声又一声的惨叫,他觉得自己在梦里,可这叫声听起来又如在耳旁,姜北常年对他的教导此时起了作用,即便是有些醉酒,他依然保持着该有的机警,他感觉到不对劲儿,忽然从石床上猛然做起,竖起耳朵静静听着,自己房间的墙那边,确实有一声声的惨叫传来,撕心裂肺,听起来有些慎人。
姜夜起身,此刻酒已醒了一多半,他抄起天雷蹑足出屋,寻着动静七拐八拐的来到了一处似乎是牢房的地方,惨叫声此刻已经消失,他躲在墙后探头观瞧,只见一个人被五花大绑在一根木桩之上,衣衫褴褛已经被血水浸透,看起来遭受了非常严重的酷刑,此刻已经出气多进气少了。
姜夜看了看,也没打算想管这件事,毕竟这种地方出现这样一个场景是情理之中的事情,保不齐这是一个隐藏在刘大堂内部的奸细,今天是碰巧被揪了出来,这多半是人家的家事,没必要插手。
想到这,姜夜的好奇心也总算得到了满足,刚欲回房间继续睡大觉,便听到刘大堂的声音传来。
姜夜停下脚步,又一次悄悄探头出去,只见刘大堂醉意熏熏,但身形还算稳当,他一手捏住那人的下巴,口齿不大伶俐的道:“小王八羔子,你这嘴是死鸭子做的?这么硬。我告诉你,你知道你自己招惹的是谁,早点把东西交出来,何必要受这王八罪?我看你也是个通情达理的人,咋就想不明白事情呢?”
那被打的人已然是奄奄一息,他艰难的睁开双眼,似乎是笑了笑,虚弱的道:“你不敢杀我,你杀了我,若水阁饶不了你。”
若水阁!
这个名号像一道轰雷劈进了姜夜的耳朵里,若水阁,这个让姜夜家破人亡的名字他已经很久都没有听到过了。自陈辛篡权继位至今,若水阁一直行事低调,江湖上鲜有他们的传闻,甚至有一段时间江湖上都说若水阁解散了,一直到那一年魏国密探被刺,大家才知道若水阁归顺了陈国。其实这么说也不理性,兴许是陈辛出了高价也未可知。
但是这么多年来,谁忘了若水阁,姜夜都不可能忘掉。他恨这个名号的程度丝毫不亚于恨陈辛,如今在这山贼的监牢里听到若水阁,还当真让姜夜为之一振。
难不成,这是若水阁的人?可是若水阁里不可能有这样的废人,一个能被山贼吊起来拷问的人,根本没有资格进入若水阁。
于是姜夜决定再听下去。
刘大堂冷笑一声,道:“杀了你?那岂不是便宜你了,老子在江湖上摸爬滚打了这么多年,自有比杀了你更好玩的方法,从你惹了若水阁的那一天开始,你便该想好后果。我也跟你讲过了,若水阁的黑执事刘鲧是我大哥,他有令于我,除了你的命,剩下的你的东西全部归我所有。你说,我要是将你的指甲一个个剔下,将你的毛发一根根拔掉,我大哥他,不会怪罪我吧?”
姜夜这才恍然大悟,原来是这个人招惹了若水阁,而刘鲧又是刘大堂的大哥,所以刘鲧派刘大堂私刑于他,想让他交出手里对若水阁有害的东西。
这样的话,这个人姜夜得救下了。
刘大堂喝的有点多,躺在了一旁的石凳上半眯着眼睛,招呼到一旁的手下,道:“将他的指甲,给我一个一个的拔下来,若还不说,脚趾甲也拔下来,他奶奶的,一个臭郎中,还真有牙口,老子就偏不信你能受得住,给我动手!”
手下喽啰听令,满脸狞笑的手拿一把火钳正欲动手,只听得身后传来一个人的声音。
“刘大哥,手下留人。”
刘大堂被吓了一跳,转头望过去见是姜夜,心中不免有些惊讶,但还是故作客气道:“呦!兄弟,你来这儿干什么?”
姜夜假意笑笑,道:“方才贪了几口酒,觉胸闷,便出来随便走走,不成想走到了这里,还望刘大哥莫怪。”
刘大堂摆摆手,似乎还有些醉意:“欸…别说此等见外的话,你我即为兄弟,我的地方就是你的地方,你随便逛!胆敢有人拦你,老子打断他的狗腿!”
姜夜实在不明白这些头脑简单的人是如何仅凭着一顿酒就跟人称兄道弟的,不管这情是真是假,对于姜夜来说,这样的交情,形同虚设。
姜夜也不再废话,直接问道:“刘大哥,这人是犯了什么罪过,要受如此大刑?”
刘大堂没回答他的提问,只不自然的笑了笑,道:“老弟你去别处逛逛?我看你文质彬彬身子骨柔弱,定不是武林中人,我这里血腥味儿太浓重,别的不怕,只是怕你看见些不该看的,倒了老弟你的胃口。”
姜夜挠挠头,觉得再这么插科打诨下去实属浪费时间,于是乎便开门见山,道:“刘大哥,说实话,这人…”他抬眼望了望那个人,顿了顿平静道:“我得救。”
一句话让本来还有些醉意的刘大堂瞬间清醒了不少,他坐起来,用着一种难以置信的眼神望了望姜夜,但随后却忍俊不禁,暗道了一声哗众取宠,脸上却没表现出来,只是觉得他在玩笑,于是道:“兄弟,喝了多少?这是还没醒酒?”
其实莫怪刘大堂没看得起姜夜,如姜夜这种身材,在刘大堂眼里属实就是一个娃娃。他们崇尚肉眼看得见的肌肉疙瘩,遵循的理念是大块头才是话语权,而姜夜,不论从哪一个方位看都似一名羸弱书生,即便配着剑,也不过是多出些纨绔的意思,刘大堂自认这种人,他一个能打十个。
姜夜哼笑,道:“刘大哥,多说无益,酒已醒,无半点胡言,您就说,今天这人您是让我救,还是不让?”
刘大堂好歹在江湖上混迹了多年,他鲁莽,但他不是傻子,这话茬子里有针尖儿,他听得出来。
于是终于收起笑脸,正色问道:“兄弟,你到底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只想救人。”
姜夜的语气平淡,但却字字铿锵,让刘大堂颇为愤怒,一拍石凳站起来,微怒道:“小兄弟,我是给了曲八爷的面子招待于你,好酒喝过,好菜吃过,你现在若是如此过分,别说我刘大堂翻脸不认人!”
姜夜还是满脸的无所谓,耸了耸肩,道:“刘大哥,道理我讲了,文的若是行不通,武的我也能奉陪。”
“哎呀!真真是气煞老子!那你可别怪我这个当哥哥的手下不留情!”言罢,刘大堂一挥手,地牢中的十多个喽啰心领神会,喊叫着冲姜夜飞奔而来。
对于这种身手的喽啰,姜夜不屑出剑,只见他看似笨重但实则灵巧的躲过了每一道攻击,身体如同风中蝴蝶飘摇,但摇摇晃晃中却还有些玄妙意味在里头,总是在刀剑马上要碰到自己的一刹那间轻松躲过。那身法似醉非醉,似有非有,刘大堂不识货,根本不认得这是江湖上失传已久的《踏雪决》,这本曾经和《纯阳剑谱》、《通修宝录》这样的上乘武林绝学齐名的秘传身法,早已在江湖上失传多年,非是高手,普通人根本看不出这身法的玄妙之处。
而类似于这样的所谓武林绝学,姜夜学过很多,有些触及皮毛,有些得其要领,这《踏雪决》算是得其要领的一个,施展起来,十几个寻常人想要近他的身如同说梦。
姜夜踩着玄妙步法躲过一波又一波的攻击,他在刀剑挥砍中游刃有余,甚至还面露笑意。
终于他决定出手了,躲闪间,刘大堂只看到方才还懒洋洋晃悠的姜夜忽然身影迅捷了起来,似灵豹如猛虎,身形在人群中快速穿插而过,每掠过一个人都能听到一声闷哼,而后便有一个人随之倒地,不过几个眨眼间,十几个人全部面色痛苦的倒在了地上。
刘大堂这才意识到事有不对,嘴中哨子翻至舌头之上,吹出来一段尖锐哨音,在这山洞里久久回响不绝。
临着地牢最近的守卫正昏昏欲睡,听到哨音一个激灵,翻身站起又细听了一会,随后眼睛被惊的老大,失声大喊道:“兄弟们抄家伙!有点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