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曼家里的保险丝已经被修好了,物业却打电话来问,是不是她动过电线。她一个文科生根本不懂这些电路的东西,没事动它干什么。
物业却说,这不是他们安装的电线,好像被人换成了劣质电线,在夏天大功率电器的运行下,这种电线很容易会引起火灾。
“火灾?”萧曼听见这个词感到脊背一凉。也就是说这次如果不是跳闸,继续用下去很可能就会着火。为此,物业还让她签了安全事故承诺书,并在她家门口专门配置了灭火器,还手把手教她怎么用。
“萧小姐,我不知道是谁换了电线,但是在居民楼里,不能随便动这些线路。这次如果不是保险丝断了,后果不堪设想。”物业的人员很严肃地警告萧曼。
萧曼连连点头,“我一定会注意的。”
他们走了之后,萧曼努力回想是谁动过电线,自己平时也没跟什么人结仇啊,邻居们都相处挺好的。
一瞬间,她突然想起了吕檫的话,顿时明白了。
可是,吕檫怎么知道自己的家在哪里,想到这里,萧曼越发感到毛骨悚然。她就像一个看不见的幽灵,不知道什么时候跟在她后面,又不知道什么时候会给她找点事情。这次的事情,明显是要害死自己的意思。
“还好我命大。”萧曼深吸一口气,想给自己一点安慰。
萧曼给她打电话,那边是关机状态。萧曼报警,警察说没有确凿的证据不能立案。想来想去,萧曼决定只能靠自己,不然再这么下去,哪天家都没了她还不知道。
她把各个角落都检查了一遍,看看有什么异样。好在,没有发现什么。保险起见,她给家门口安了摄像头,要是吕檫再有什么动静自己也能看得到。怕她搞破坏,萧曼还特地给摄像头外面加了一层玻璃防护,给自己换了门锁。如果吕檫只是在外面行动不进家里来她还能稍微安心点,不然吃饭睡觉都要变成游击战了。
萧曼躺在床上无聊刷着微博,点开了一个话题:你见过的初恋脸女孩长什么样子?点进去一看,排名第一的居然是简思清!再顺着这个人的微博点进去,这人简直就是简思清的铁粉,十条微博八条都是她,萧曼还惊喜地发现,简思清已经开始有了自己的代言。
萧曼立刻顺着点进她的微博,看到她的粉丝数一下子多了几百万,底下的评论点赞数也翻了几倍。就连一两年前的微博也有了很多人评论。
“看来她是真的出名了。”萧曼笑了笑,却被一口痰卡住了嗓子,她觉得嗓子有些发痒,喝了点水稍微好了点。谁知道一觉醒来,嗓子也哑了,还开始不停流鼻涕。她吃了点药没有见好转,继而开始发烧,整个人都变得虚弱无力。
萧曼捂着大厚被子在家,头上不停冒虚汗。想着过两天就好了,也没敢跟爸妈说,怕他们担心。可是生病越来越严重,她全身发冷,捂了两床被子还是觉得冷得发抖,最后她躺在床上已经没有力气去医院了,只能等着发汗之后看能不能好点,再去医院输点液。
萧曼闭上眼睛,头昏昏沉沉的,恍惚中好像听见了手机响了,但是整个人都天旋地转,没有接就睡过去了。
等到她睡醒的时候却已经躺在医院里了。
萧曼手上打着点滴,身子有了些力气。她艰难撑起自己靠在床上,护士来换药的时候她问她是谁送过来的,她说是一个男的。
男的?是谁还闯进了我家?还把我送到了医院?
当她疑惑的时候,陈维尔提着早饭进来了。
他将早餐放在一旁,“醒了?”说着打开了早餐盒子,将粥递到萧曼的面前。
“吃点有力气。”
萧曼伸出手去接着,可是可能是刚恢复力气还不够,差点没打翻。陈维尔看她这个样子叹了口气,直接用勺子舀了一口送到了她嘴边。
她倒是被他这个举动惊得一愣。“你这是?”
“吃饭。”他没等萧曼说话,直接将勺子送进了她嘴里。他的动作很轻很轻,有那么一恍惚萧曼甚至以为他就是司航。他们没再说话,见萧曼吃完了一口他就又送一口。
萧曼吃得很慢很慢,也没有看见他脸上有什么变化,“谢谢你。”
他“嗯”了一声。
“你是怎么找到我家的?”
见萧曼不吃了,陈维尔将粥放在了一边。
“手机定位。”他好像吝惜再跟她多说一个字。
“你昨天是不是给我打过电话?”萧曼现在好像记得了昨天昏迷之前的事情。
他“嗯”了一声。
“你又是怎么进去的,我换了密码锁的。”
“学过。”
学过?萧曼很奇怪。“开锁你也学过?”
“嗯。”他说得风轻云淡,萧曼现在对他真是好奇万分,他到底都学了些什么,怎么感觉什么都会。
陈维尔看了看见底的粥,“吃完了我走了,医生会照顾你的。”
萧曼点了点头。
陈维尔提着垃圾走了出去,可是他的步子很慢很慢,不知道为什么,萧曼看着他的背影,心中却有一种说不出的感觉。
萧曼没有再在医院看见他,但是每次饭点都有人送吃的过来,力气恢复了些萧曼也可以自己吃了,不过也多半都是些流食,不能给肠胃造成太大的负担。
住了两天之后医生通知萧曼可以出院了,她去结算的时候发现他已经付过钱了。
“谁付的钱?”萧曼问护士。
“一个男的。”
萧曼知道了,又是陈维尔,又欠了他一次人情。
这次事件之后,萧曼对陈维尔的态度发生了很大的改变,发觉他也不是一个完全冷冰冰的人,只是不太爱说话罢了。
从医院出来之后,萧曼把医院结账的钱转过去,本来还怕他不收,谁知道这收钱的速度超级快,她发过去还没过多久就被查收了。
“你这是一直守在手机旁边吗?”
那边没有回答。
“谢谢你帮我垫付医药费。”
那边没有回答。
“明天要上班吗?”
“上。”这次的回复速度跟收钱速度一样。
萧曼摇了摇头,果然一点没变,还是那个他。
第二天。
萧曼来到影楼的时候,并没有看见陈维尔,前台说他去哪了她们也不知道,但是她看见了摄影棚的祁连。他已经完成了毕业论文,现在是影楼的全职摄影师,现在正在给另一个客户拍照。他没有发现萧曼的存在,仍旧在那里专注地拍着照。客户换装的片刻,他才注意到了门口的萧曼。
祁连笑呵呵小跑过来。“姐,上次我送的明信片还喜欢吗?”
萧曼点了点头,“当然喜欢,拍得不错。”
他笑得眼睛眯成了一条缝,“你喜欢就好。”
“你现在是正式员工了,祝贺!”
“继续加油!”萧曼对着他做了一个加油的手势,祁连也回了一个“加油”的手势,憨憨的笑又出现在了他脸上,然后他又回到了工作岗位上。
萧曼回头准备离开的时候,陈维尔突然出现在她身后吓了她一跳。”
“你这人能不能出点声啊,这还好是白天,要是晚上不得被你吓个半死。”
陈维尔今天戴了一顶老爷帽,换了一个不经常戴的眼镜,穿了一身长大褂。
“你这身......”萧曼上下打量了一下他,“是要去摆摊算命吗?”
“带你去个地方。”陈维尔转身朝门口走去,萧曼跟在他身后,他上了车之后,萧曼坐在他旁边。
陈维尔看了一眼副驾驶,定睛了一会儿。
萧曼整理了一下衣领看向他道:“我有什么不对劲吗,你这么看着我?”
陈维尔没说话,又将头转了过去。
萧曼问他:“你带我去哪儿?”
陈维尔没说话,只是看着前面认真地开车。
窗外的树飞速移动,他打开了窗户让风能灌进来,萧曼被吹一个激灵,打了个喷嚏,窗户又被关上了。
今天的天气真的很好,阳光明媚,路上也没什么人,天空一碧如洗,偶尔一群鸟飞过去划过天际。可是走着走着,萧曼开始觉得景色变得有些熟悉。车子停下的时候,一阵感伤涌上心头。
“到了。”陈维尔的话打破了沉寂。
萧曼下了车,看着眼前那片湖,风一吹过一圈圈的涟漪从中心开始蔓延,荷花开得很盛,偶尔几对蜻蜓在那里嬉戏,可是这个地方,对萧曼来说却并不怎么美好。
陈维尔听着她刚刚哼的歌突然停下了,便转过头去问她:“你怎么了?”
萧曼看了看天空,摇了摇头。“没事,风吹的。”
陈维尔走到湖边,坐在草地上,萧曼也跟着坐过去。
“这是我最喜欢的地方。”陈维尔突然开口。
萧曼看向他,表示不解。
他向湖中心扔了一块石头,惊走了湖面上的一片飞鸟。
“我小的时候,一遇到烦心的事情就喜欢来这里扔石头,石头扔完了我就不烦了。”他看着湖水,又朝里面丢了一块石头。
“你小时候就来过这里吗?”萧曼问他。
“应该是吧,我记不清楚了,我第一次来到这里的时候,就对这里有种很奇妙的感觉,感觉特别喜欢。也许是因为在城市上呆惯了,看着这湖水能让人平静吧。”
萧曼看着旁边的陈维尔,他的脸上竟然出现了难得的笑意,好像这时候他不再是那个平时永远板着脸的机器人了。
“这片湖对我也有特殊的意义。”萧曼低头笑了笑。
陈维尔看向她道:“你和你男朋友来过这里吧。”
萧曼听了很吃惊,“你怎么知道?”
“是不是我们还长得很像?”
他从萧曼的表情看出了疑惑。
“你那天喝醉的时候说我和你一个朋友很像,之前吕檫也说过,说我和他前夫很像,刚开始看见我的时候她也吓了一跳,跟你第一次见我的反应一样。”他解释说。
“你又是怎么知道这片湖跟他有关?”
陈维尔摇了摇头,“不知道,直觉,刚刚你眼睛红了,应该是想到什么了。女生,几个不是为情所困。”
萧曼笑了笑,“那你呢?为情困过吗?”
陈维尔陷入了沉默,萧曼感到好像问错了什么,为了缓解尴尬,她也向湖中心扔了一块石头。
“是这样吗?”
陈维尔点了点头。
“听医生说人要多呼吸新鲜空气,生病会好得快,没经过你同意就带你过来了,很抱歉。”
听到他说抱歉两个字才是真正令萧曼不可思议的地方,“你跟我道歉?”
陈维尔依旧看着刚刚石头落下去的地方。
“你笑起来的样子比板着脸好看很多。”
陈维尔的嘴角翘了一下。“我记得我以前也是很爱笑的,但是后来见过一些事情之后就不想笑了。”
“什么事情?”
他沉默了很久没有说话,脸上也没有了表情。
不知道为什么,外表越冷静越没有感情的人,脆弱起来更令人同情。或许,拒人于千里之外只是他们保护自己的方式吧,不想让别人走进自己的世界,也不想走出自己的保护层。
“你要是不想回忆就不说了。”萧曼也看向了刚刚石头落下去的地方,“有些事情沉下去或许是最好的选择。”
陈维尔将手里的石头放下,两个人就这样沉默着,直到太阳落了山。
回去以后,陈维尔依旧还是那个样子,不过萧曼现在觉得,眼前的这个人好像也没有那么讨厌了,有时候还会给他带点零食,即使他说他从来不吃零食。
漫长的夏天也终于悄悄过去了,太阳好像没有以前毒辣了,有时候还有风吹过,树叶婆娑,发出声响。
萧曼看着阳光正好,就准备出去溜溜。路上她忽然闻到了一阵香气,顺着香味走过去,尽头处是一家西饼屋。
“真的好香啊!”萧曼闻着这味道,肚子好像已经开始叫了。她走进店里,却意外碰见了司程。司程看见她,却像陌生人一样,一句话都没说。
“先生,您的蛋糕和点心。”服务员将打包好的蛋糕递给司程。
“今天你生日吗?”萧曼想打破尴尬。
“不是。”司程看着她,面无表情,回答得很冷漠。
萧曼看见他,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滋味。原本那么开朗的一个男孩,现在却给人一种超乎年纪的稳重感,萧曼不知道对她来说该喜还是该悲。没有了哥哥,司程似乎一夜之间就长大了。
萧曼没有再问,司程也提着蛋糕头也不回走出了蛋糕店。萧曼才想起来,今天是司航的生日,这个蛋糕,应该是司程买给他的。想到这里,萧曼好像看见了司航在对她笑,但是下一秒,司航又忽然换了一张脸,变得狰狞起来,不停地问他,为什么要逼死他。
“女士,请问您需要什么?”
萧曼没有反应。
“女士?”服务员又喊了一声,萧曼才反应过来。“不好意思,我不需要了。”
萧曼走出店里,看着前方的司程,不自觉地跟了上去。司程听见脚步声,并没有回头,只是径直向前走。萧曼就一路跟着他,最后,司程停在了一片墓园。
“既然跟到这里了,你去看看他吧。”司程忽然开了口。
萧曼一时未反应过来,她看着眼前的墓园,周围树木环绕,道路也被清扫得干干净净。可是每一个来到这里的人似乎都被悲伤的情绪笼罩着。
“他在这里吗?”萧曼小心翼翼地问。
司程没有说话,只是顺着小路向前走。走到小路尽头,他将蛋糕放在了一座墓碑前面。用手擦了擦上面的灰尘。看的出来,除了落了灰,这里的杂草一直有人在清扫。旁边的墓碑草已经高过了碑。
“哥,萧曼来看你了。”他的声音很冷,即使是盛夏,萧曼也能感觉到一阵寒意。
萧曼走到墓碑前面,看着上面的照片,用手拂去了上满的灰尘。“司航,对不起。”
除了对不起,萧曼不知道还能说什么。
“你就只有对不起想说吗?”
司程一直看着墓碑,并没有转过头来。
萧曼的眼睛微微发红,“司航,想不到已经过了这么久了。我都忘了,今天是你的生日,蛋糕也没来得及为你买。”萧曼的头低着,她不敢再多看司航一眼。
司程从口袋里拿出一个小盒子递给萧曼。“打开看看吧。”
萧曼接过去,打开的一瞬间她的眼睛模糊起来。
“我哥生前想送给你的,上次法医给了我,我拿去珠宝店修好了,我想现在也应该给你。”
萧曼看着这条项链,不敢接过去。
“司程,对不起。”
“别说了。”司程将项链放在了她面前,又一点一点将蛋糕的包装盒子打开,“我哥如果还活着,今天应该是三十了。”他用刀慢慢切开,将其中的一块放在墓碑前。
“哥,祝你生日快乐,我过得很好,你放心吧。”他说的时候表情已经没有任何波澜,好像是一具没有灵魂的空壳。他在蛋糕上面点了一支蜡烛,“哥,不知道你在那边过不过生日,上次我过生日的时候,爸爸妈妈回来了,你知道吗,那么多年,爸爸妈妈第一次回来给我过生日。”
司程的声音已经有了颤抖,“可是哥,你不在了。”司程转过身去,拿袖子抹了一把眼睛。“小的时候我总是和你抢蛋糕吃,现在我不吃蛋糕了,都给你,全部都给你。”
萧曼想起上一次她过生日的时候,司航在那天还为自己买了一只兔子蛋糕,他记得自己说过最喜欢兔子,还弹了那首专门为自己写的歌曲,可是现在这一切,都没有了,也不会再有了。
司程在司航的碑前磕了三个头,又看向萧曼。“你有话就跟他说吧。”说完便起身走到远处,留下萧曼一个人在碑前。
萧曼看着他面前的蛋糕,看着墓碑上那温暖的笑,心里五味杂陈。已经过了这么久,她以为自己已经全都放下了,可是当自己看到项链的时候,看到司航的笑容的时候,她才知道,哪里那么容易说放下就放下,现在心里的波澜就在翻涌。原来无论多久,自己心里都有一片永远属于他的地方。
萧曼双手合十,闭上眼睛。
“司航,生日快乐。希望你原谅我。”后一句,她没有说出口。
等到萧曼起身的时候,司程走了过来。“以后你来看看他吧,他一个人,怪冷清的。”
萧曼一愣:“你还愿意我来看他吗?”
司程将帽子拉到前面,只留给了萧曼一个背影。“我不愿意,可是我哥想。”后来,这背影消失在了萧曼的眼中。
萧曼最后看了司航一眼也离开了,她没注意到,在两个人走后不久,又有一个人来到了司航的墓碑前面,那人走后不久,司航的碑前又多了一块蛋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