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面的炮击已经持续了将近一刻钟,仍然没有丝毫要停止的意思。葡萄牙原装进口的新式红夷大炮威力似乎又有些增加,炮弹有的就落在离战壕很近的位置,溅起大片尘土。躲在战壕里的登莱镇士兵此刻无疑承受着巨大的心理压力,叶长辉拍了拍身上的泥土,想起自己来到这个世界的前二十年混吃等死的经历,不禁自己责骂起自己来:“我tm早干啥了?混成这鸟样,简直穿越者之耻啊!”
叶长辉本是后世一个最普通不过的青年,那年怀着梦想来到某市打工,却不想染上了网瘾,只要口袋里有一点钱,就必去网吧开黑。慢慢地,他成为了三和大神的一员,靠打零工勉强维持着饥一顿饱一顿的生活。某一天,长期营养不良的他终于在一次网吧通宵中光荣的猝死了。醒来之后他惊奇的发现自己居然重生了,来到了这个平行世界。这个世界与他前世接受的历史教育似乎有些不同,比方说,他所处的这个朝代的很多方面都与前世的明朝有些相似,但皇帝却是姓赵,国号也是赵国,这让他一度陷入了迷茫。不过,有着超强生存能力的他很快就既来之则安之了,老老实实在胶东一个小渔村当了十几年的打鱼娃,然而,就在他打算平平淡淡的过完这一辈子的时候,他再次经历了一场风浪。
正如很多历史上的知名事件一样,这件事最开始的发生在人们眼里也是平淡无奇的,不就是一场干旱,一场冻灾吗?然而,事情的发展超出了所有人的预料,天气一年比一年冷,北方大旱,连续数年几乎颗粒无收。而东方的渤海国更是连年寇边,朝廷苦于平定辽东,遂征收大量辽饷,却不想适得其反,西北爆发了大规模的民变,很多边军也发生了哗变,大有星火燎原之势。
叶长辉所在的小村子也受到了这些风波的冲击,他那便宜老爹嫌他太懒不干活,便提出把他送到临沂杨半仙那里好节约粮食。叶长辉得知了风声,吓得连夜逃出生活了十几年的村子,来到了登州城,碰巧遇到登莱镇招兵,一番寻思之下,他也觉得无处可去,也就稀里糊涂的投军了。毕竟身处乱世,总得想办法活命吧?
老天似乎跟叶长辉开了个玩笑,他刚刚进入登莱镇的第二天,登莱镇就接到命令向辽东开拔。他简直懵了:这么急着让老子送死?原来,渤海军队围攻锦州城已经一年多了,朝廷组织的救援部队还是七拼八凑不成规模,最后好歹凑齐了九边重镇,京师三大营,关宁军和西南土司的大部分精锐在山海关汇合。这二十多万士兵基本上是整个赵国最后一支能战之兵了,因此,全国上下都将这一战视为国运之战,当朝皇帝更是亲自为他们送行。二十万军队由督师杨继昌带领,从京师出发前往锦州解围。结果在松山就撞上了渤海国的全部主力,双方随即展开激战。登莱镇作为先锋,在开战第一天就遭遇了渤海军的火力压制,而赵军中擅长火力的京营和南军此刻尚未赶到,于是也就有了开篇的那一幕。
“他妈的狗鞑子,炮弹不要钱啊!”叶长辉忍不住怒骂一声。就在此时,一发炮弹刚好落在他身边,大把泥土几乎将他就地掩埋,嘴里也灌了不少的土,旁边的两个同伴赶紧把他从土里拽出来,其中一个没好气的说了一声:“老老实实呆着,瞎几把叫唤啥?”另一个则劝道:“总旗,咱用不着跟他们置气,今天是咱登莱镇打头阵不假,等明天南军的火器营到了,看他们还敢不敢这么嚣张?”叶长辉点点头,又咳嗽了几声,自嘲道:“完了,这下真就吃土了呗。”完了感到嗓子剧疼的他就伸手去够腰间的水壶,想喝口水缓解一下,谁曾想......
“我艹!老子的水壶咋洒了?”叶长辉用残破的嗓子用尽全力的吼叫着,诉说着上天的不公。这时,突然有人狠狠地踹了他一脚:“瞎几把叫唤啥?急着去送命你就第一个上啊!”叶长辉刚要发作,却见其他人纷纷向那人拱手作揖。他吃惊的张大了嘴:“总兵大人......”
登莱总兵郭升没好气的说道:“你给我少叫唤两声,留着力气等炮击结束了上去杀敌。”转身就要离开,叶长辉看着总兵官转身离去的背影,却突然想到了什么:“总兵大人,等等!”
“叶总旗,你想说什么?”
“总兵大人,东虏已经连续炮击一刻钟多了,而我们一直在战壕里躲着,连个冒头看看情况的都没有,这难道不是很奇怪吗?”叶长辉用手拈着自己那一撇胡子,缓缓提出了疑问。
郭升想都没想,拿出佩剑对着叶长辉的头盔就是一下子:“这不是很正常吗?难道你想说,东虏会趁着炮击的功夫冲上来?他们傻啊?冒着被自己人炸的风险冲?”
叶长辉也急了:“我想说的就是这种情况!我们对此毫无防备,而东虏就吃定了我们冒着炮击不敢露头的心理,在我们毫无防备的情况下以奇兵偷袭,这势必造成我们的很大伤亡,请大人深思啊!”
郭升能当上登莱镇的总兵官,不是依靠个人能力,而是靠着老爹的荫庇。在这种情况下,此前从未上过战场的他,实战能力也极为有限,他一时间陷入了沉思。这时,曾经参加过大凌河战役和广宁战役,从关宁军调过来的副总兵王飞龙突然恍然大悟道:“大人,我看叶总旗分析的不无道理,我之前在关宁军的时候与东虏打过仗,见过关宁军冒着炮火冲破东虏的火力封锁,一举捣毁东虏的火炮阵地。现在东虏也有如法炮制的可能。”
郭升这下子有点懵了,要论战场经验,王飞龙可比他丰富得多,只是他还有些不敢确定:“确有这个可能,不过,东虏为什么要冒着这么大的风险来对付我们登莱镇呢?”王飞龙解释道:“如果步兵和炮兵部队配合的好,炮击又只是为了迷惑我们,那这样的炮击并不会造成东虏自己人的大量伤亡。至于他们为什么要这么做,可能是因为这次来到松山的部队之中,只有我们登莱镇是他们未曾交手过的,而登莱镇又是作为先锋出战,这就让他们不得不重视了。另外,如果第一战就给我们一个下马威,把登莱镇打残,其他友军部队必然平添许多畏惧,那样,局面就对东虏十分有利了。”
“嗯,有道理......”郭升脑中一片混乱,一时竟无法决策。“总兵大人你快做决断啊!”叶长辉这回真的急了。郭升沉吟半响,终于下令:“都给我冒头看看,别做缩头乌龟!要不然东虏趁炮击的时候偷袭了,你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然而,这一道命令已经太迟了,不远处传来一声惨叫:“妈呀,东虏杀上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