投湖之事已经过去两天了,不知为何我这两夜都未曾安枕,而白天更是恹恹的吃不下东西。李言蹊虽然已经命令府中的人不可议论,但这些丫头小厮眼睛中的闪躲却告诉我他们内心的惧怕,说实在的,一个奴籍的人死掉或者被卖都是十分常见的事情,估计是这六王府对他们这些下人太好,且府中少有此类事情发生,所以才使他们如此害怕吧。
不过,我这心里说不出来是愧疚还是怎样,十分难受,总是想着如果我不是我过于自私而去咄咄逼人,也许一条生命不会这么白白消失。但我又开解自己,此事处处针对于我,只怕并非表面上看起来那么简单。
李言蹊从那日起虽然没有对我流露出任何不满,但我总觉得哪里不太对劲,以至于他每每来看我,我都推脱着身体不舒服、心中抑郁难散等等理由而不去见他。他昨个夜里过来,我闭着眼睛假装睡着,他轻轻掀起被角尽量不让风吹进里面,胳膊挨着胳膊感觉久违又熟悉,他温厚的手掌覆住了我的手背,令人安稳的温暖传了过来。
我听着他均匀的呼吸,侧身看着他,眼泪竟然不自觉的往下流,他一直在维护着我,对我包容温和,我就这么想着、哭着,大脑有些晕沉沉,迷迷糊糊的就睡着了。恍惚的梦中,我看到了好多好多的人,他们慌乱的跑着,跑啊跑,实在是太累了,他们跑不动了,就跪在地上用膝盖行走,膝盖流出了好多好多的血,血迹记录着他们的路路径,他们还要跑,可是膝盖好像坏掉了或者太疼了,他们只能趴下,靠着手臂的力量匍匐着向前,我蹲下来想要伸手扶他们,却什么也抓不到,只有手腕那里不停的流着血,然后梦就醒了。
诺儿告诉我,李言蹊早早就走了,并让诺儿嘱咐我,万不可自责。我苦笑着,那晚我那么一闹,谁人都会觉得我是视人命如草芥的冷血之人,可我虽然跋扈任性,却从来没想过要取人性命。只有李言蹊,让我不要自责,他知道我,知道心中最深处的自责与惭愧。
李言蹊进门的时候,恰好遇到那送汤的厨房小工,那小工哆哆嗦嗦的一不小心就将那汤碗打翻在地,碎了个干脆。诺儿赶紧奔出去,将李言蹊手上的长方物接到手中,背着李言蹊给那小工使了个眼色示意他快快离开,又一脸担忧的说,“六爷快看看夫人吧,夫人还是闷闷不乐的没什么精神。”
我把目光收了回来,低着头等着李言蹊进屋,李言蹊笑着从诺儿手中接过那长方物品,小心的把那蒙着锦绸的长方物打开,我一看,原来是一把有些陈旧的瑶琴。
我小时候便跟着一个流浪的乐师学习过瑶琴,当时那把瑶琴绝对的优质,以至于后来我对瑶琴的要求越来越高,每到一个地方都要去当地的琴行逛一逛,可却从未遇到心仪的琴。
这把瑶琴虽然陈旧却仍然反射着微微的光亮,木质不凡做工精细,我忍不住上前爱怜的摸了摸琴身,又轻轻播弹了两下,只闻音色深沉,余音悠远,确是绝佳之琴。我一喜,嘴角不觉上扬。“这琴为上品,实在难得!”我高兴的道,忙着为瑶琴调音。
李言蹊笑着不言语,又变戏法一般拿出了一束千瓣桃红。我欢喜极了,粉红的桃花是我心头好!且现在已渐入深秋,即使在春季这千瓣桃红盛开时,若想得多得一些也是十分困难。
李言蹊能弄到如此娇贵的花送给我,可真的是用了心。我开心的捧着花,笑着大声道,“我太喜欢了!”我笑的眼睛弯弯,李言蹊也含着笑意的看着我,我道,“等明年春暖花开,我们去郊外好不好?”
李言蹊笑着点头,“带着琴,看着花,品着茶,很好很好!”
我点点头,笑道,“是不是还少了什么?”我歪着头看着他,“言蹊,还要带上好吃的肉!水果!如此景色优美,当然也要席地而坐大吃一顿!”
李言蹊笑着,道,“为了明年的春游,不如先小试一曲?”
“太久没碰,琴艺生疏,”我装模作样的鞠了一躬,道,“夫君不要嫌弃。”说完便端坐琴前,想起那乐师教我的一首曲子,叫《浪人》,我凭着记忆慢慢的弹着,可能是年头太长记不太清楚了,不仅节奏有些混乱,甚至还弹错了不少的地方,磕磕巴巴的算是把这曲子的弹了下来。
“夫君,”我厚着脸皮道,“夫君,这瑶琴贵重,落到我这技艺不佳之人手中只怕糟蹋了。”
“夫人过谦,夫人玉指轻扬即成乐章,且夫人不拘于原曲原谱更有灵感独创,实在是妙极!”李言蹊说的恳切,若不仔细听,真当他是在夸我,我靠近他,假装恼怒一下子扑进他的怀里,咬着他的耳朵,道,“夫君过奖,比起琴艺,小女子更擅长吹耳边风。”我冲着他的耳朵轻轻一吹,只觉他搂我更紧。呼啦一下,我腾空而起,原来他竟然一下站了起来!而我只好紧紧地抱住他,像一只猫一样缠在他的身上,而他却向床榻走去,我忙道,“夫君,不可不可,你看天还未黑,晚饭还没有用过。”他不理睬,我只好大叫,“诺儿,诺儿,你怎么不敲门就进来了!”
我这一喊,诺儿没进来,那个不长眼的傻小红却进来了,“夫人,”她看见我跟李言蹊如此状态,竟然只是低下头不去看我,却不立刻退下,还大大咧咧道,“刚刚送来的滋补汤,您趁热喝。”她将那汤放到桌子上,这才出去。
这个傻小红!她这几天都在管家理账,怎么此时此刻竟然出现在这里。
“夫人,先喝了。”李言蹊转身,又想这样抱在一起走到桌前,我实在觉得不妥,就蹦了下来,跳上了床,道,“我不要,你明日不要让他们送了,喝了身体也没什么起色,倒是越来越乏了。”
“正是如此,夫人更要喝呀。”李言蹊不管已经摊在床上的我,走向桌子道,“过一会,我还要陪夫人锻炼一下身体!”
“锻炼身体?”我眨了眨眼,这才意思到李言蹊说的是那事,忙道,“夫君,白天还是要做正经事的好!”
我羞红了脸,看向拿着碗过来的李言蹊,李言蹊笑着一边用汤匙舀着汤一边轻轻吹着散热,却见他的脸色突然一怔,问我,“你可是一天两次的食用?”
我点点头,“是!一天两次的送!烦得很,不过我也只是喝几口。”我看他神色不对,问道,“怎么了?”
“这汤,不对劲。”李言蹊严肃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