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秋阁里的事情很快就在京城里传开了,周府尹也有些坐不住,眼看着张真等人越闹越大,也害怕一发而不可收拾。扬言便是要派府里的官兵出去镇压风头,哪知却被周文琪挡住了去路。
“爹爹可是要去府衙?”
周府尹点点头,准备离开,哪知却被周文琪给扯住了胳膊:“不行,爹爹今个那都不许去,女儿这些日子身体不适,爹爹要留下来照看我。”说着就开始捂着自己的头,作出一副无精打采的神情来。
眼看自家女儿这卓略的演技,周府尹的头也有些疼了,感情自家的这个女儿呀,就是存了心要给自己捣乱的。
眼见周府尹不依,那周文琪自然不会罢休,当下就摊牌了:“爹爹这是要去镇压张家书院的那群学生对吧?”
周府尹不答,周文琪继续说道:“爹爹,昔日朝廷让你以官帽做担保,限你七日之内破案,你可是忘了究竟是谁从中相助?助我周家?”
饮水思源,言下之意,就是指责你忘恩负义。只是周府尹又怎会被周文琪的三言两语难道?当下就是一副大公无私的模样:“为父为当朝府尹,护的是一方安定,郡主于我周家固然有恩,但这是私情。皇城安顿,这是公事,为父为一方父母官,自是要以身作则,公私分明。”
周府尹态度坚决,周文琪眼看旁敲侧击不成,决定开始正面的猛烈强攻:“爹爹这便是胆小怕事,莫要说的这般冠冕堂皇,况且女儿觉得献文郡主所言,是有几分道理,倒是陛下他显得有些不近人情。”
这话一下来,周府尹的脸都黑了,这种话也是能随意道的?当下就唤来了侍卫将周文琪按押了了下来,严声厉责:“这些日子你就好好待在府里,莫要出去了。”而后慨叹,自家女儿一想明事理,怎这一次也这般的不识时务,张真的这件事,完全是张真一人的责任,怨不得旁人,他们若是在牵连进去,那便是无畏的牺牲。
周家尚小,只不过是官至府尹,这若是大祸临头,可真的就是完了。
这些时日他也没少听到外头的风浪,甚至的那些个商户都已经集结起来在大街小巷游行示威,这歪风邪气要是长了下去,这南越可真的要翻天了。
“献文郡主,你可当真是了不起,没被关着的时候就兴风作浪,如今这入狱了,风浪亦未止住,反是更加的汹涌了。”
周府尹也很迫切的想知道,张真的身上到底有着怎样的魔力,竟然这么多人为之疯狂。
本以为扫清了阻碍,便集结了自己的人马准备出发,哪知刚到门口,又见萧唤民从马上跳了下来。
见此,周府尹连连叹气,竟也是萧唤民先开口道明来意。
“周大人此去,可是为了那群书生与商绅?”
“莫非王爷前来,也是为了劝阻下官的?”周府尹的态度很是坚决,他倒是记得很清楚,这历王可是许下马踏如泥浆的宏源来为这献文郡主求情的,如今这帮学生闹起事来,第一个该站出来的便是他这个父母官。
心想着这也不应该啊,历王好说歹说也是历王之尊,也不至于这般不识大体。
萧唤民说着拿出了一封信交于周府尹手中,这倒也不是别的,正是流云派赠与徐庆流的那一份名单,碍于流云派声大势大,所以丘小短便偷偷的将这份名单翻抄了一份回来。
而榜首赫然的写着一个人的名字,正是欧阳坤,这个名字让周府尹眼前一亮:“这个欧阳坤....”
萧唤民点头会意:“此人正是那日劫走郡主的那人,本王曾调查过此人底细,此人生于江湖,手中捏着一股江湖势力,且左右这半个南越商绅命脉。”
“流云派?”
这一次,萧唤民否认:“确切的来说,应该是血煞门!这血煞门虽然在很久之前就销声匿迹了,但它并没有销声匿迹,而是换了个名字,做起了经商的买卖。”
江湖势力,志不在武林,却在做买卖,当真是稀奇。很显然,血煞门这块肉让周府尹动心了,连环杀人案归罪于血煞门,却草草结案,始终没有个结果,这一直是他心里的一个诟病,这一次他明知这是萧唤民为之所劝阻的一种另类方式,但他确确实实的是动心了。
“所以这一次,大人完全可以以为郡主是被这江湖人士从中挑拨,适才做出此等偏激之举,如此大人也可借替郡主洗清冤屈之名介入调查,至于书生与商人那边,本王使府里人看着,定不会闹起事端来。”
条件,缘由,都已经准备妥当,就连给周府尹下去的台阶都准备好了,萧唤民这是算准了自己会应承那般似的。
果真,这周府尹就这般爽快的答应了。
此刻京城的小巷子里,只剩下那些个老人与尚不能行走的孩童在那头闲话桑麻。然这大街上却是极其的热闹,前头有许慧领着数十人的队伍在哪里喊着口号:“明商无罪,郡主有理。”
而后又有徐世流等人四处张贴他们手抄的那些文章,蓦然回首来时路,密密麻麻的全是白纸黑字,一行人声势浩大,随不势众,却能引来一些孩子倒腾进来,只是那些个旁观的大人一眼瞧见,又连忙是将自己的孩子抱了回去。
见此,那些个学生有些气恼:“许姑娘,我们这样做能行吗,你看他们都并不理咱。”显然的,眼前的这一些都和他们期望的所背道而驰,甚至让他们开始怀疑自己的初衷。
眼见这些人的士气开始低落,许慧也有些恨铁不成钢,许慧本身也是个急性子,她一心只想着她那个时代的法子,却忘了这里的人与她那个时代的人是决然不同的,这里的人打底子里,守的还是那三纲五常,封建建国。
“我们不能放弃的,我也不能放弃的,她是我徒弟,张相爷不救她,我们无论如何都要救她的。”
许慧暗自嘟囔,却是徐世流站了出来震慑旁人:“今个不到太阳落山,谁要是敢开溜,小爷第一个饶不了他!”
这一声下来,那些个人腿都软了,这徐世流可是说到做的小霸王,甚至他们已经忘却了初心。
就在这个时候,徐庆流闻讯而来,首当其冲的就是将徐世流责骂了一通,而后与众人语重心长道:“其实慧姑娘有一句话说的是在理的,法不责众,只要我们坚持下去,有足够的人站出来拥戴郡主的观点,那郡主就是对的,我们这才刚开始,自然是难了些,但我们怎能轻易言弃?”
话刚落下,那些人倒是安顿了一些,而后从小巷子里忽然冲出来十来个家丁,挡住了许慧等人的去路。
徐世流自是忍不了,搓起拳头就是要给这些人颜色看看,哪知还没动手,一个身影就从那些人中间走了出来,见来人,那徐世流竟是吓得腿软。
来人年过天命,捋着长长的胡须,手里头还拿着一根很独特的棍子。
“爹。”徐世流弱弱的道了一声,众人也知,来的正是徐家的家主。
“你还有脸叫我爹!”那人怒斥,话还没说完,就先对着徐世流的腿锤了一棍,这平日里皮糙肉厚的徐世流,竟被打的上串下跳。众人也是问上丧胆,此时那徐庆流也走了上去,唤了一声:“爹。”
话刚落下,这徐家家主又是一棍,直接就锤在了徐庆流背上,而后这徐庆流竟是一声不出,见此,那徐家家主也是心狠,连着又是锤了几棍,那徐庆流依旧不出半点声,可是众人皆见,那徐家家主是铆足了劲的,几棍下去,这徐庆流身上已见血迹。
徐世流见此,也是心疼,上去也是替自己兄长挨了几棍,连是按住了自家父亲的利器,道:“父亲,这是孩儿的主意,与兄长无关,是世流逼兄长与我为伍,错在孩儿。”
这徐世流也是个力气大的,徐家家主被这么按着,竟一点劲都使不上来,最后竟是丢下了手中的棍子,指着徐庆流骂了起来:“你!身为我徐家长公子,未来的徐家家主!竟带头兴风作浪,你知不知道你将置我徐家与何地!”
徐庆流看了一眼徐家家主,唇边冒出了血丝,却也还勉强撑得住:“父亲,庆流从小受父亲教导,深知君子有所为有所不为,献文郡主身为女子尚能直言上谏,且开明布商与南越而言本就是利国利民之事,有何不可?”
“你知道个屁!陛下一日不承认郡主是对的,那郡主所言的每一字,都是忤逆!”徐家家主说着又抄起了手里头的棍子欲要打徐庆流,却见徐庆流浑身是伤,又心软了,但他始终接受不了自己最器重的长子变得糊涂忤逆,置家族于不顾,一狠心,又是打了一下去。
徐庆流依旧不言不语,那徐家家主有一棍下去,这本如钢铁的徐庆流竟然倒了下去,这一下可把所有人都下了过去!
众人围了上来,却见那徐家家主抱着自家儿子红了眼,看了一眼许慧,眼中尽是他意,最后却都只能作罢。
“带你兄长回府。”最后,那徐家家主冷冷的与徐世流说道。
最后,许慧等人就这样眼睁睁的看着徐家兄弟被他们亲爹带走。
“大家都先回去吧。”沉下了眼,许慧第一次露出了失望的神情。
“许姑娘,我们还可以的....”有人试图着去安慰许慧,他们没有想到,到了这个时候,第一个提出退却的人,会是一开始最踌躇满志的那一个,难道真的就只能如此了吗?
“都回去吧,会有其他办法的。”
可是,那是她的徒弟啊,是她一手从鬼门关拉回来的徒弟啊,她怎么能就这么放弃了呢?
就这样,许慧落寞的身影消失在了众人的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