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扭头看他的瞬间,克里托夫露出真诚的笑容。
还别说,这个远东大佬,笑起来特别的阳光,像是个大男孩。他胡须剃的很干净,和我路上见过的很多远东毛子不太一样,穿着虽然有些浮夸暴发户的气质,但他的面容却相当的文雅,尤其是收敛杀起的时候。
我想,他要是换一身学生装,走在大学中,绝对会被当做是个有文化的大叔,而不会被人想起他本来的身份——一位双手沾满鲜血的刽子手。
“克里托夫,能给我说说你是怎么走到今天的吗?我突然对你特别的感兴趣。”我发出一声低笑,表明在接受他笑容的同时,虽然隐藏在面具下,但我还是礼貌地回应他笑容。
像是交换,也像是默契。
我不知为何想起不知在何处也不知生死的小叔,但我知道他肯定不会死,说不定活得有滋有味,左拥右抱给我找了不知道到底几个婶婶。不知道他当大哥和外面的那些大哥打交道的时候是否也如我这般?是否也经历过许许多多的一念生死?是否面对随时可能到来的死亡做好了准备。
渐渐地,我对活下去没有那么多挣扎,我觉得自己像是批发市场里的鲶鱼,虽然活着,有其他鲶鱼在挤来挤去,挤到我就动一下,没有挤到我就死鱼一般趴着。虽然我也拥有堪为变态的生命力,可我就是不想动。
并不是累了,也不是倦了,而是对生命失去了敬畏,对生死做到了坦然。明白即使失去我,地球照转,无需对谁交代什么,没有真正的朋友,亦没有真正的关心。
我似乎——在离开学校的那一刻,就失去了友情的资格,剩下的只有社交。
亦似乎——在端木离开我的那一刻,就失去了爱情的资格,剩下的只有思念。
克里托夫迎着我的眼神,嘴角微微扯动,并不是那种很假的微笑,而是若有若无刹那的回忆。
“为什么呢?我其实觉得我的人生相当乏味,全都在百科上写的一清二楚。甚至有些博主做的视频,将我分析的比我自己知道的都多,都透彻。有些事我都忘了,他们却记得。”克里托夫手摸了摸后脑勺,笑容玩味。
“事情忘掉了,那就只能说对你不那么重要;你忘掉的事情他们记得,那证明你做的事对他们很重要。大概是你的敌人太多了,杀的人太多了,又忘了斩草除根。”
“絮总说的是,我以前会注意斩草除根的。”克里托夫笑眯眯地说。
说完这句,克里托夫稍稍沉默,大概两秒,“絮总,请问王者都是孤独的吗?”
不用过翻译来翻译,我仅仅听克里托夫的语气就知道他难以排遣的寂寞。寂寞和空虚是两码事,寂寞是因为灵魂,很多程度上寂寞是因为没有理解自己的人,也就是和周围人思维不在一个频率上,尤其是对于天才来说,看着蠢材做事,明明那么简单的事却还能做砸,说出来朋友没得做,而不说心里又异常难受。
也许克里托夫任何事都安排的妥妥当当,可真就发生了伙计拿一个亿美金跑路的事,他难道真能跑得了?当然,只是因为我的出现让小伙子的行动出现了变数。
而空虚则大多因为身体,当身体应该去做某件事,又长久地没去做某件事。源自基因的作祟就会时刻撩拨人的神经。当然,富人和穷人大都没有这种烦恼,前者是资源丰富的不需要,后者是日常工作起来忙到不需要,只有富裕起来的中产,才会日渐被空虚所困扰。
“孤独?”
我自言念着这两个字。心说克里托夫问的是如何才能解决这种孤独。
说实在我怎么可能知道?但人在大多时候宁愿信一个实力超过自己但还真就不如自己的人的建议。
决定说的话有没有价值的不是内在的逻辑和哲思,而是说话人的地位。
老板说的话就是金科绿玉,员工说的话就是吹牛打屁。
“欲戴王冠,必承其重。放下屠刀,立地成佛。”
翻译愣了一下,显然我这句话的深意和禅意远超他能翻译的上限。直白的翻译过来就没了里面的味道,尤其是与王冠对比,同样也很重的屠刀,只要克里托夫放下“屠刀”,就能成佛,解除心中的寂寞。
这话我敢说,但翻译却不敢直译。
他怕自己翻译出我让克里托夫退位滚蛋的意思。
我没有让翻译为难的意思,任何时候都应该给予这些办事的人足够的尊重。因为人的尊重是相互的,并不因为钱财多少和社会地位高低而有所改变,有时候小鬼使绊子远比大人物使绊子还难受。
俗话说杀了也难泄心头愤,意思就是哪怕把人弄死了,也没办法抵消已经发生了错误。
我笑道:“有纸和笔吗?这个就是我送给克里托夫先生的礼物了。”
我话音才落,立马有人小跑去找纸和笔了。还没走几步,就有人拿着A4纸跑了过来。我干脆在A4纸放在赌桌上,工整的写了这十六个字的楷书。
“克里托夫先生,我没有什么好的东西送给你,这个送给你,希望你有一天能抵达寂寞的终点,并继续向前。”
克里托夫看着纸张上的汉字有些受宠若惊,他没想到我会给他留下一幅字,虽然只是简陋的A4纸,但因为写字人的价值而身价倍增。
“衷心感谢你,絮总。还从来没有人送我这样特别的礼物,让我实在是不知道说什么来表达我内心的激动之情了。”
“没有什么,这是每一个男人都必须学习的课程。区别只在于早晚罢了。”
来到包间,一切都准备好了。
确切说不能叫包间,而是叫“包楼”!两边的人马依次落座,虽然我们这边没几个,但气势丝毫不怂。主要是脸上带着的面具令人过于神秘。
下面就该进入正题了,如果所料不错的话,真正的交锋马上就要来了,结果在那个私自跑的小哥身上。我相信克里托夫的能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