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山密林深处,沈荃片刻不敢歇息,与大白赶往村子。
“啊——”忽然前方传来惊惧的惨叫声,沈荃大胆上前探去,只看见有三人长发飘飘,素衣遮面,而地上正躺着八具尸体。
正是沈荃之前放走的那八名杀手。
看来不是一路人,也不知是敌是友!
沈荃心中思忖,犹豫之际,蓦然发现自己身后站着一人,登时汗毛战栗。
未待反应,只听身后苍老诡谲之音乍起:“小娃娃,窥视可不是什么好习惯!”
“小子不巧路过……”
话还未全出口,脖颈就被一记手刀重创,沈荃瞬间昏死过去,不省人事。
“小儿聒噪!”出手者正是先前出声的老妪,回身对三名素衣施令,“你们三个,过来帮忙布阵,待我施法助小姐恢复灵识。”
令下,三位素衣同时施咒,有若气凝符箓,精光大盛,将大白困于其中,动弹不得。
大白怒吼,狐眸里透着凌厉杀意,死死盯着那正闭目凝神的老妪。
片息,凝神蓄法的老妪骤然开眼,眸色清明,忽得一指指出,点在大白的眉目之中。
说来也怪,本是困兽之争的大白渐渐不再挣扎,凶狠的狐眸也慢慢迷离起来。待到老妪手指而退,口中呢喃“功成”,才见大白眸目缓缓恢复明亮平静来。
“成功了?”有素衣问。
老妪不答,眯着眼打量一番后,突然扑通跪地,大喜:“恭贺小姐恢复灵识。”
“嗯,暂时恢复了,劳烦长老费心了。”白狐忽然口吐人言,她知道这是千雪峰的秘法,以自己生前之物作法,能让自己暂时获得被那人封存的灵识。
三名素衣见状,同是大喜,赶忙跪地恭贺。
此刻,大白却不理会他们,而是看向昏死过去的沈荃,眼神复杂。三年前她为了与父亲之约,毅然选择盗取传言中的厄海大鳌的内丹——那颗被沈荃认为略微“鸡肋”的石珠。在自己已经成功盗取之际,不知从哪来的神秘人将自己打得重伤,灵识与一身妖力尽数封印在了那颗石珠里,而自己白狐之身就只余原始兽性与些许灵气。
想至此,白狐摇摇脑袋,漫步走近昏死过去的沈荃。
略显稚嫩的面庞,确是有刚刚杀伐决断的狠心,三年朝夕相伴的生活,也只你淳朴善良的心地。
白狐一口咬住他脖颈上的石珠,猛然拽出。丝丝气缕从石珠中溢出,蔓延至白狐的鼻息,再纳入。于此同时,三年为野兽的生活的点点滴滴,越来越清晰,越来越深刻地刻进白狐的脑子里。
半柱香工夫,吸纳完后的白狐在那儿怔怔发呆,说不出话来。
“石家兄弟走了,以后我们就是彼此最好的伙伴。”
“这可是替你赔礼的鱼,谁让你偷吃别人家的鸡,还一连吃了好几只,害臊”
“以后你要真是想要这颗石珠,你和我说,我一定给你。”
“你和我说,我一定给你……”白狐喃喃自语。
“小姐?”见白狐发呆许久,老妪忍不住上前询问,怕出了什么岔子。
回过神来的白狐,收齐石珠,轻笑:“无事,想起了些旧事罢了。现在我的妖力与灵识已经全部恢复完了。”
说罢,白狐摇身而起,竟出落出一个希世才貌的美人儿。
老妪喜不自胜,回头道:“取衣物来。”
一袭白衣更上,愈显仙姿绰约。
“长老,我从三年前就已遇难,为何到千雪峰到今天才将我救出?”初脱困的白狐似有些不满,幽怨道,“父亲在干些什么,这么不在意女儿的安危?”
“哈哈哈,小姐说笑了。”老妪笑起来的声音实在诡异阴森,让人不寒而栗,“宗主统领白狐一族,建千雪峰,御一方群妖,却是日日挂念小姐安危。,派出了族中大量子弟寻觅小姐,更是重礼于大夏皇室协助寻找,仍是杳无音讯。还是前几日有消息流出,说是厄海边的小村庄里有一只似狼似狐的雪白野兽,我们这才赶来。”
“想来是了,厄海村地处偏壤,村里人基本自给自足,不与外人道。你们能坚持不懈查到此地,也实属难得。”
沉吟一声,白狐指着那八具尸体,冷声道:“这些人又是怎么回事,为何会知道我的踪迹。”
对此,老妪也面露难色,十分不解,“刚到此处便听着八人说着什么‘猎白狐失败’,什么‘上京里的那位必不轻饶’,也听不真切,只是听到猎白狐便知与小姐有关一气之下将其全部杀手。”
“上京那位?”
“嗯,按说我们的消息是大夏皇室给的,问题不应该在他们。至于他们所说的上京那位,怕是……”老妪眉头一拧,满脸褶皱更是挤压到一处,“怕是他们内部有人打小姐主意,而且身份地位怕是不低。”
白狐点头,正欲在问,忽然听到不远处重甲铿锵,是有一队人马靠近。同时,老妪也已察觉,立刻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白狐心神意动,将这远处人马的杂乱声音听得一清二楚。
“副官说了,那位大人说可能出了岔子,我们不仅要寻得白狐,还要找到那十人!”
“他们那十人都是武者以上的高手,若真是遇难了,我们这五个武徒顶什么用?”
闻言,白狐觉得好笑,继续听下去。
“要我说,我们还是别去了。我心里总感觉不安稳。”
“哈哈哈,屠别人村子的时候你觉得安稳了?”
白狐眉头微凝,屠村?哪个村?
“是呀,就你小子屠得欢,抢的多,活脱脱一个土匪。”
“害,这偏僻的小村庄,瞎取什么乱七八糟的石头啊,林子啊,厄海啊,早就看不顺眼了。搞得好像就我抢了烧了一样,你们一个个,谁兜里揣的比我少?”
收回灵识,白狐只觉心中怨气难平,立即冷声吩咐:“那队人马,与这些尸体一路货色。”
语未尽,白狐在沈荃身旁蹲下,眸中噙泪,玉手轻抚沈荃白净的面额,有些颤抖。
“全杀了!”
当清晨的露珠滚过密林的绿叶儿,砸在仍在熟睡的沈荃脸上,沈荃缓缓睁开双眼,刚想起身,脖颈后的疼痛感就钻进心尖。
仿佛是做了一个恐怖的噩梦,自己在梦中见到了人间炼狱,却如何也挣扎不开。挣扎越狠,陷得越深,直至被炼狱下的黑暗深渊彻底吞没,不剩一点影儿。
在长舒一口气后,慢慢适应疼痛感的沈荃缓缓起身,四下望去,除了那八具尸体别无他物。
“大白,大白。”
沈荃呼喊,却得不到回应。低头摸向脖颈,才发现石珠已不见了踪迹。
“大白,走了吗?”沈荃忽得惆怅。
一时间雷声大震,沈荃想起昨晚诡异之事,连忙往家中赶。
在行一段,只见几十余具尸体死状凄惨,抛尸林野。
暴雨好无征兆地袭来。
沈荃全然不敢耽误,往家中跑去。
可今天的厄海村还剩下什么呢?
瓢泼大雨洗不出焦败横梁的本来颜色
诡异阴风唱不来无存尸骨的天籁之音
发酸的腐臭浸染草灰
刺鼻的血腥吞噬骨灰
是谁种下的万恶
却恁教桃园哭泣
沈荃跪在地上,眼中的泪水混着鼻涕肆意横流,便是天公大雨也涤不尽累累伤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