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半更深,城主府的一间客房内仍有点点灯光。
好一会儿沈荃才梳理清这一切的前因后果。
据白萧所言,那日她被族中长老带走,顺带取走了自己脖颈上的石珠,毕竟之前她就是为了这颗石珠而被神秘中年人重伤,以至于在沈家三年而不得恢复。
可是等回到千雪峰后,她想用石珠修炼,灵魂触及石珠时发现其中有自己的一魂一魄。毕竟相识相知三年之久,白萧不忍因一己之私使朋友成了傻子,于是想尽办法从族中窃出石珠逃离,直到今日才依靠石珠指引找到沈荃。
至于四年前伏击他们的杀手以及屠村之人,白萧说她也不清楚,只知道千雪峰当时知晓她在厄海村的消息是大夏皇室给的,另一队杀手与屠村之人很可能是大夏皇室某个狼子野心之人的走狗而已。
“为了这件事,千雪峰与大夏皇朝围绕西阳关打了三年,今年才签署和平协议。”白萧托腮,轻声道。
“说到底,为了一只白狐、一己之私,无故搭进去三个村子啊!”
“哼,干了坏事当然要灭口,然后随便嫁祸给附近的马匪,我千雪峰也不好说什么,只是他们动手还是慢了……”白萧眼光冰冷,咬牙切齿道,“村子与村长爷爷的仇一定要报。”
毕竟她与村子中的人感情也是极好的,尤其是沈荃的爷爷沈老村长,多好的一个人。
感伤暗恨之际,白萧只觉得有人在轻抚自己的头,抬首看去,只见沈荃眸中含着泪光,温柔道:“幸亏我傻了四年,才能在见到你,不然我可能没机会知道这些,可能在横冲直撞中被人悄然杀死,幸亏我傻了四年,幸亏……”
“沈荃……”
收回那只温柔轻抚的少年手,牵着白萧,坚定道:“仇,一定要报。如今你回来了,我不能像以前一样无知无畏,凡是都要好好盘算,知己知彼,现在你的安全也是第一位。”
“大白,我们过几日去上京。”
“去上京,这么急?你才刚恢复。还有,本姑娘姓白单名一个萧,大白都多久的事了。”刚刚还在被沈荃一席话感动的白萧听到“大白”二字气得直跺脚。
“不算急。已经耽误四年,如今还需先到上京站稳脚跟后再做打算。对了大白,你算是被家族追杀吗?”
“追杀倒不是,只是通缉,他们就是想要那颗石珠。另外再说一次,我叫白萧。”
“要不我把石珠给你,免得你与族中闹掰!”
“不用了,已经掰了,反正那个破千雪峰我是不打算回去了。”
“难道你早就想好和我浪迹天涯了?”
“想得真美。本姑娘是看你可怜,万里还魂。另外我是为报沈爷爷的仇才愿意和你去上京的,和你本身没半点关系。”
突然傲娇的白萧头也不回的径直走向闺中坐下,还不忘回头朝沈荃做了个鬼脸。
沈荃笑着跟了上去,应声道:“是了是了,不管你是想好和我浪迹天涯,还是为了帮我报仇,只要你以后不离开我就行。”
说着,沈荃将脖颈上的石珠取下,径直丢给了坐在闺床上的白萧:“你当初就是因这颗石珠才与我相遇,如今又因它使我俩重逢,这石珠以后就是你的了,我就不用啦!”
把玩着手中的石珠,又看看一脸正色的沈荃,白萧仍旧有些不可置信:“这颗石珠可是修炼至宝,虽然我不知道那人为什么要将他赠予你,但是我当初为了它可差点丢了性命呀!”
“修炼至宝?那你还不是不惜与族人闹掰,把它偷出来救我?”
“那时因为……它本来就是你的,救你也是应该。”白萧强行辩解了一句。
沈荃道:“我只希望以后你不离开我就好,至于你说的什么修炼至宝,你喜欢就留着,反正我不需要。”
随后向窗外看了一眼,摆摆手道:“今儿聊得晚了,我先回屋去了。”说罢,一个闪身,沈荃便出了门去,口中还念念有词,“屁的修炼至宝,带了三年,除了能育养精魄把我搞成傻子,有个屁用。”
而此时在屋内的白萧却不知道沈荃是如何想的,她只是恨恨地低声骂了句“败家子儿”,随后就乖巧的将石珠引入丹田处,吸纳进去。
“这种好东西,他还真就白送人。”
……
翌日清晨,凉风习习。
沈荃早早地起了床,这才是他恢复神智的第二天,他已经迫不及待想要感受这清晨第一缕阳光的抚摸。
在打了一套大夏人人都会的大夏长拳之后,沈荃准备收工去看看白萧。刚一出小院,就看见家丁丫鬟们个个神色匆匆,皆往前院赶去。
沈荃心里疑虑,莫不是白萧的身份暴露?一想到此,沈荃赶忙去找白萧,来至客房,就见到白萧已经收拾好妆容,换上一身雅素的女子衣裳,正对着沈荃笑:“看,笑笑姑娘一早送来的,好看吧!”
见白萧没事,沈荃长舒一口气,笑道:“我还以为你出事了呢!”
“出事?能出什么事?”白萧显然对沈荃的话不以为意,仍然专注于沈笑笑送来的衣物,看起来十分满意。
此刻前院忽然吵嚷起来,声音大到在偏院客房中都能听到喧嚷声。
“怎么回事?”白萧也觉得这喧嚷声不应该出现在这城主府里。
“既然不是因为你,难道是城主府出了什么变故?走,去看看。”说完,沈荃牵过白萧的手往前院行去。
现在的前院,乱哄哄一片,吵嚷哭喊声不绝于耳。城主夫人端坐在主座,也是掩面垂泣,哀伤欲绝。而沈笑笑则散乱着头发,哭倒在夫人腿上,不能自已。
沈荃与白萧正当疑惑,就听见城主夫人扬首发话:“许管家,赶快带小姐走,去南国,找她姑母。”
沈笑笑闻言,愈发哭的撕心裂肺,大嚷着“娘,我不走。”
许帘彩伏在沈笑笑耳边,细声低语:“小姐莫要辜负夫人一片苦心。”
沈笑笑像是抓住救命稻草,一把抓住许帘彩的袖口,央求道:“许伯,你那么厉害,能不能带着母亲一起走。娘,笑笑不愿一个人走?”
“混账。”城主夫人一巴掌甩在笑笑脸上,怒不可遏,“你那没用的爹被人算计进去,给抄没全家。现在你许伯能带你一个出逃已经是能力之极,你不要在给为娘添乱了,好不好。”
最后近乎哀求的语调,让沈笑笑感到如那次被绑同样的绝望,整个人瞬间失了生气。
“这城主府要被抄家?”白萧长大嘴巴,不敢相信。
旁边一小厮闻言看向这边的白萧和沈荃,哀怨道:“唉,听说老爷成了宫里人的替罪羊,家产被抄没,府中男子一律充军中苦役,女子充军妓。那些只是签了长工短工的仆人今早都一律走了,现在留下的是我们这些卖身入府的和许管家,你说我这才刚卖身半年,怎么就遭这种罪啊!”
沈荃拍了拍那小厮的肩头,默不作声。
“你们要是没卖身入府,就赶紧走吧!一会官兵来了,可不会管你有没有卖身。”小厮好意提醒道,“老夫人此刻想让许管家带小姐去南国的分家去,自己看来也不会甘心受辱,要自行了断了。”
听小厮这么一说,沈荃望去,确实能看见老夫人一旁放着一把短匕首。
“你救不了的!”白萧用肩膀顶了下沈荃,如是说道。
当时沈荃却有出手救下老夫人的心思,听白萧这么一说,疑惑道:“那许管家不过武师初期,尚且能救下一个,我堂堂武师巅峰,缘何救不下一个老妇人?”
白萧白了一眼沈荃,说道:“想必是老夫人付出巨大财富打点了关系,让笑笑作为许管家的女儿脱身。就算暴露,许管家好歹武师境界,也能护笑笑周全。你要直接带老夫人走,之后呢,大夏的官兵是吃素的?你能带着老夫人躲一时,但能躲一世?”
“为何能打点关系让笑笑脱身,就不能让自己脱身?”
“因为那些当官的不让,收你好处可以帮你办事,但自己的工作还是要有个交代,而这个交代最重要的就是城主夫人。
我俩只需护笑笑周全,你不是圣人,你也护不了所有人。如果你觉得你可以,那沈爷爷也就不会死了。”
话音落下,白萧与沈荃的眸中皆有寒芒闪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