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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8章 雪山上的银狼王

这一路上,并没有阿隐所想象的那么危险,可同时,也依旧危机重重。

草原上的气候本就瞬息万变,现在正好并不是适合攀登神山的天窗期。

山上的风雪在远处看去十分温和,那银色的雪山就好像是圣洁的衣裙,在白云的镶嵌下显得缥缈又美丽,可是这也是孕育死亡的摇篮。

在这里,无论是上山还是前进都充满着危险。看似纯洁的雪地下可能隐藏着深不见底的洞,不知道通过那裂缝会掉到什么地方。而平静地看起来比白云还要祥和的雪面,很有可能在酝酿着一场可怕的雪崩,一旦爆发,换来的将是攀登者尸骨无存的灾难。

还有神山的使徒雪狼雪狐,雪狼和雪狐在雪山的庇护下成长,他们拥有着灵敏的嗅觉和捕猎的能力,有的时候在神山上落单的人,也会成为他们裹腹的食物。

阿隐知道路途的艰险,她也相信自己的眼睛,既然可以在没有获得神明认可,可以在成为阿隐之前,就成功走到了喀嚓昆仑山口,现在,她也认为自己同样可以。

她将要踏着山尖的浮雪前往,再踏着山尖的浮雪归来。

在获得神应许的时候,她也将获得内心真正的平静。

真正踏上雪山所行走的第一个月,除了神山所带来的强烈威压,同时还有阿隐对星盘的演算遇到了瓶颈。

在神山上,因为终年积雪,连续这一个月夜晚都是层层叠叠的云层。月光和星星都躲进了乌云中,透不过厚厚的乌云,阿隐就推算不出星盘。

她发现事情没有自己想的那么简单。

第一次上山,神山敞开了神的意志,用自己的甜美去欢迎她,可是这一次,似乎神明也察觉到了她来的意愿是摆脱自己的身份,便有些不情愿见她,所以这几天她根本无法确定前往的方向。

景末并不着急,他们藏夏族人向来都有攀登神山的经验,所以现在在他看来,还没有到最危险的时候,只是他也并不知道喀嚓昆仑山口究竟该如何去到,这可能是属于阿隐所特有的天赋。

至于其他人,就当时再怎么妄想帮忙,也依旧是没办法在第一时间给予她最重要的帮助。

在第一个月还没过去的时候,他们遇见了第一群狼。

那个夜晚,月光终于透过层层叠叠的乌云投射下了一丝丝有些凄凉的光,在这凄凉的光中,阿隐看见了周围那一些闪动着绿色荧光的眼眼。

眼睛发出的幽幽绿光在雪地中显得无比刺眼。

她看到了贪婪的欲望,那是对食物的渴望。

可是她也看到了一些眼睛中透露出对自己孩子的疼爱。

那是雪狼,一群饥饿的雪狼。

在这冰天雪地的世界里,食物是稀缺的,如果它们不出来捕猎,就没有办法将自己腹中孕育的胎儿产下,这是母亲对孩子守护的本能,可是也是对猎食者对被猎食者残忍的宣告。

死亡宣告。

景末拔出了自己一直藏在袖中的刀。

可是这一群狼也对他龇出了长长的獠牙。

这一群狼足足有十二匹,领头的银狼王半边眼睛受过刀伤,可是它的体型却足足有普通雪狼的两倍大。

它仰起头,冲着天空发出了一声狼嚎,伴随着这一声,乌云终于散开。漫天星盘终于重现于阿隐面前,她在神山上,看清了狼群命运最终的走向。

一颗暗淡的星连向地面,落在了银狼王的身上,阿隐在这颗星的指引下看到了银狼王的过往。

它曾经是一只幼小的公狼,一出生就受到了族群中的驱逐,是母亲放弃族群,一直守护着它,可是母亲却死在了一次偷猎中,在那一天,它决定不再保护每一个前往神山的普通人。

它选择了屠杀。

常年的嗜血让它身材变得异常高大,同时也让它成为了新的狼王,可是它并不觉得快乐,因为那个曾经陪伴它度过一个又一个夜晚的温暖身影,已经永远不在了。

“可它会被传承。”

阿隐喊了出来,她知道银狼王听得懂,经过这么多年,银狼王已经有了些灵性,它不再是一个普通的动物,而是有了一部分思考的能力,这神山所赋予神山上生物特有的天赋。

也是诅咒。

猎食者一旦对被猎食者产生同情,等待它的只有死亡。

银狼王龇着牙,可是却没有命令所有的狼群发动攻击。

一头饿急了的母狼往前冲,却被银狼王一口咬回了地面,它没有用劲,可是那母狼却已经被撞瘸了腿,它发出了悲泣的呜呼声,露出了自己微微隆起的小腹,它很饿,它的孩子需要营养。

在它的呜呜声中,回应他的便是银狼王鼻子发出的哼鸣。

阿隐从自己的包裹中掏出了她原本给自己准备好的牛肉干,然后扔给了面前的狼群。

这对狼群来说基本上不足以平分,但可以让所有怀孕的母狼饱餐一顿。

于是狼群变有默契,银狼王咆哮一声,一头瘦弱年迈的公狼上前尝了一口,等过了接近半盏茶工夫,这公狼身上并没有发生任何变化,银狼王再哮一声,其余怀孕的母狼才一拥而上,将所有的牛肉干分食。

“我知道你想寻求你们活下去的希望,可是你的时间已经到了。”

景末看着阿隐和银狼王交流,他收起了刀。表明了自己没有敌意,银狼王深深地看了他一眼,然后又看着阿隐。

“可是你的孩子可以带领你们。”

她抬起头看见空中的星,众多代表狼群的新光线暗淡,可是最后却被一颗最亮的星所连接,而这一颗星连接到凡间,却是指向了最早那一头被银狼王推开的母狼腹中的胎儿。

“你们生存的希望在神山的北面,那里有一条溪水,孕育了无数的生命,也是你们生的希望。”

银狼王仿佛听懂了什么,它打出了一个响亮的喷嚏,紧接着便转身带头离开了,

狼群有些迟疑,可是见到银狼王离开,也果断的跟在了银狼王的背后。

阿隐看着他们,心中有些感叹。

雪狼是强大的生物,可也是比人类更懂得知恩图报的动物。

景末看着阿隐,忽然笑了起来,“本来我还想这一次是来保护你,没想到,你让我涨了见识。”

阿隐也笑,“万物皆有灵。”

她抬起头看着难得一见的星盘,从中推算出了自己即将要走的路。她知道这一路并不通畅,可是自己起码也要试试。

神山经过了一个月相对温柔的磨练,接下来便开始用盛怒迎接阿隐的到来。

在他们遇见雪狼的第一个周,神山爆发了雪崩。

这一场雪崩是突如其来的,阿隐甚至还没有在星盘中推算出来。等她察觉到的时候,那远处就像是波浪一般的雪,忽然已经咆哮着临近了。

在千钧一发之际,景末冲过来,将阿隐拉下藏了一颗岩石,他躲在岩石背后,用自己的身躯将阿隐塞在了那个岩石与地面的缝隙当中。阿隐紧紧地抓着景末的衣袖,景末的身躯被冲刺而来的雪所冲击,可是她却紧紧地没有放手,她知道一旦自己放手,如果景末被雪崩冲走,那么等待他的只有死亡一条路,别无选择。

所以她不能放手。

“你放手!”景末亲眼看见阿隐的手因为强烈的拖拽他,已经被粗糙的地面刮出了血,他有些不忍心。

“不能放!”阿隐冲他大喊着,“我绝对不会放手的。”

可是雪崩的强度远远超乎了他们的想象,这一场雪崩,直接将他们背后所依赖的岩石掀开。

万幸是这场雪崩已经临近尾声。

阿隐感觉到自己被一团雪包裹着,开始是冰冷的窒息,可是到最后,冷到极致,她却感觉到了一股久违的温暖。

她好像看见了小时候,年幼的自己第一次进入山洞时的模样。

她看见了那一个原本好像是空白的无字天书,可是却发现其中有无数个字,那些字不停地汇聚着,勾勒出了一个悲伤的故事,而现在她却妄想用自己的一己之力改变这故事中既定的结局。

她要保护族人,所以她不能是阿隐,她要成为孛儿伯姬。所以她必须得到神将的许可,必须要得到蒙古天神的祝福。

这一场雪崩打碎了她所有的幻想。

等睁开眼的那一刻,阿隐发现自己趴在雪地中,而不远处正是景末,她起身,发现自己的胳膊和腿似乎受了伤,步履有些蹒跚,但依旧可以移动,等手脚并用爬过去,却发现景末的脸色煞白。

她伸手便摸到他的体温,比一旁的积雪高不了太多,阿隐在慌乱之中用自己的身躯温暖着他,可是没有人。

没有人能够救他。

夜晚来临的时候,璀璨的星盘依旧浮现在天空之上,因为他们在神山上,所以天显得分外近。

阿隐似乎一伸手就可以摸到一颗最硕大的星,可是怀中的景末,体温却没有丝毫的上升,她不敢推演星盘,害怕结果是悲痛的结局,可是一抬头就能看到空中代表景末的那一颗星。

此时此刻,那颗星暗淡得让人有些恐惧,仿佛随时就会熄灭在那一片幽深的黑夜当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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