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在神木树下一直祈祷到深夜,直到附近长椅上,最后几个老人拄着拐杖离去,他们才打车返回旅馆,互道晚安,并回到各自的房间洗漱休息。
关上房门,脱掉衣服,莲蓬下的克里斯汀享受着热水从身上流过的感觉疲惫困倦立马涌入了脑中,清醒慢慢消融。
他耷拉着脑袋,抓起浴巾擦干头发和身体,拖着拖鞋走出浴室,关灯钻进柔软的被窝,丝毫没有注意到灯光下的影子多了一道分支。
安然入睡后的思绪缥缈,光怪陆离的梦境袭来。
幽暗的海面上,汹涌波涛在****里翻滚撞击,耀白中带着猩红的闪电从上方的厚重乌云里轰射而出,扭曲的电弧直击暴躁的海面,黑色浪花爆射四散。
密集的电蛇向深海钻去,上万道狰狞的闪电又疏忽从海里钻出,在眨眼间将逼近的海天界限连接。
赤红电弧便在此时挤满了黑海与乌云间的狭窄裂缝,使它乍如血蛇坠落形成的藤蔓丛林。
闪电藤蔓黯淡消失,误闯入这片海域的野柏舰队般在怒涛间沉浮,如微渺的纸船。钢铁扭曲声低沉幽远,如鲸歌般在深海里回荡。
蒸汽轮机爆炸,舰尾出现了个硕大漆黑的窟窿,浓烈的黑烟喷涌,咸腥的海水灌入。
灯光尽灭,整支舰队已处在完全的漆黑之中,电线烧焦的气味预警着火情,而噼啪炸响里还带着尸体烧焦的气味。
这已不是能在海中大胆游弋的舰队,而是装满死鱼的罐头。
克里斯汀一遍一遍地提醒自己要冷静,然后,洞察之眼迅速远离这片恐怖海域,玻璃般的眼球爬升向高空,穿过令人窒息的云层。
那个用肚腹包裹着这片海域的巨人再次出现。
他脚踏深海之底,缓步前行,肥硕肚腹推起海啸般的浪墙,戴着粗麻面具的头颅巨如高山。
而他嘴角的细长触手垂入了下方的云层,在平静的云海表面拖出长长痕迹,使云层如被雪橇划过的雪地。
巨人突然毫无征兆地停止前进,缓缓转头,与漂浮在半空中的玻璃眼球对视。
他空洞的双眼内藏着旋转的黑暗漩涡,其内摄人心魄的恐怖力量使洞察之眼瞬间瓦解消散,化成缥缈烟雾被风拂去。
紧接着便是漆黑漩涡里的坠落,不知终点的坠落,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里,克里斯汀听不见任何声响,也感受不到温暖与冰冷。
只是,他的手臂似乎被什么湿粘的东西缠上,心中寒意陡升。
终于,熹微晨光浮现,周围的景象慢慢变成了一座被海雾笼罩的城市。
熟悉的羊排香味从的厨房里飘出,他惊讶地发现,自己已回到了蒙哥利亚的家中,回到了穿着开裆裤满地乱爬的年纪。
理智模糊,他开始不受控制地顺从幼儿的本能,在探索周围空间的过程中,享受新鲜感带来的快乐。
家里堆满抱枕的沙发上,年轻的妈咪阿咪莉雅.维奇面色红润,长长的卷发披撒在她挂着蕾丝吊带的双肩上。
她与女仆奥萝拉一边吃着水果一边说说笑笑,同时又看候着无所顾忌的幼儿克里斯汀,以防好奇心十足的他又碰倒了什么危险的东西。
阿咪莉雅细致地剥开紫红色葡萄皮,轻轻推进嘴里,口中甜汁溢满的满足感让她觉得十分惬意。
“上周那个服装设计师格兰芬的服装展,主题是什么‘减龄连衣裙’,我记得有一件抹茶色丝绸长裙,它在胸部作了褶皱收边,美观而富有弹性,这个设计倒挺细腻的。”
“还有件白色的束腿中裙,裙摆上绣着盛开又纷飞的迎春花。”
“给人的感觉好似寒意渐去的春初,又似花瓣飘零的春暮,很有创意的构图将这两种有些矛盾的感觉糅合到了一起,使富有生机的自然元素灵动了许多。”
“哦!还有那一条短裙,设计也太大胆了,裙底都到大腿这儿了!”
“啥?”看着阿咪莉雅在自己腿上比划,奥萝拉顿时睁大难以置信的眼睛。咽下橘肉后,她将果皮丢进垃圾桶,“这也太省布料了吧!什么年轻减龄啊?我看这是嫌布料太贵了吧!”
“你不懂,这叫时尚,时尚潮流就意味着年轻美丽,我想,为了显得年轻有魅力,以后的衣裙肯定会越来越短的。”
有些不以为然的奥萝拉扬起眉头,“不就是穿的越少越年轻吗?减龄装?我看开裆裤才是最减龄的服装吧!”
阿咪莉雅忍笑咽下口中的水果,她皱起眉头想了又想,最终还是不得不对奥萝拉的话表示赞同。
在阿咪莉雅与奥萝拉闲谈甚欢时,精力充沛的克里斯汀已爬进了卧室,扒开抽屉毫无目的地翻找,将里面的粉色内衣丢的到处都是,直到触摸抽屉底部后他才肯罢休。
然后他又爬到客厅,伸出小手将小柜子里的茶叶罐抱进怀中,揭开盖子,咿咿呀呀地抓出一把茶叶。
呆呆的瞅了好久后,他将茶叶一把塞进口水泄地的嘴里,没有牙齿的他试着咀嚼了几下,苦涩立马在敏感稚嫩的味蕾上扩散开来。
克里斯汀伸出舌头连吐口水,小手直接在绿色的舌苔上抹了又抹,妄图抹去唇齿间的苦涩。从手中滑落的茶叶罐翻倒,从瀚海雨蒙山谷来的按克计价的金贵茶叶洒的满地都是。
这时,坐在墙边的幼儿忽然感觉到下体一热,他竟已不知何时尿了出来,淡黄的尿液浸泡着一地的茶叶,干枯纤细的毛尖吸水后慢慢舒展!
无知好奇的他伸出小手在地上的液体里拍了拍,溅起一阵水花,他肥嫩的小脸便瞬间乐开了花。
与此同时,室外正暖的阳光下,一只黑色的独脚乌鸦无声地落在了阳台的栏杆上,从光线照不到的阴影里向屋内探望,藏匿身形,鬼鬼祟祟。
它暗中观察找寻着克里斯汀的身影,在看到正玩弄茶叶的他后,乌鸦的眼眸里幽光一闪。
克里斯汀身旁的墙上,一副画着向日葵田野的油画意外脱落,坠落的方形画框的尖角笔直朝下,不偏不倚地插入了克里斯汀柔软的后脑勺中。
白墙上顿时被洒上一片血影,却没有任何声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