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面前三角黑框里的红骷髅标志,霜碟绒毛的提取似乎要困难许多。门框上方的红灯亮起,喇叭里同时传出缠满噪音的短鸣,厚重的铁门缓缓滑进一侧,甘柯带着学员们走进了“01号材料库”。
足球场大的地下仓库里,水泥墙上的昏暗灯泡渐渐变亮,惨淡的夕阳余晖被苍白抹去,既照亮了众人脚下的玻璃地面,也照出了周围的一间间囚室。
克里斯汀等人踩在蜂巢状钢化玻璃格上,紧贴液面的板块在震动中发出沉闷的鼓响。暗绿溶液里,电流刺激下的荧光石发出微弱光芒,将其中漂浮的海妖标本映现而出,他们的身躯上捆绑着锁链,密集的抑灵针插在背部的骨肉间隙里,覆盖头颅与四肢的网状导线正监控着其沉睡状态。
缓慢沉浮的海妖撞击在皇甫悠然的矮跟皮鞋下,油亮鲜红的鞋面后是一张双目紧闭的肿胀黑脸,灰白的长毛从它眼睛与鼻子之间的空地蔓延而出,在安静的药液里放射飘散,就像是潮湿房间里面包上的霉丝。
感到惊慌的皇甫悠然不自觉的抓向身边人的手掌,手指传来温暖柔软的触感,惊觉“克里斯汀不是父王”的她赶紧抽回小手,转头看来的克里斯汀没有说话,而是微笑着摸了摸皇甫悠然的头。
酥痒缩头的她立马愣住了,眼神里写满了惊愕,平时对她敬畏有加的普通民众里,还从未有谁这样胆大,敢将王族公主当做小孩子一样抚弄。幸好克里斯汀很快便收回了手,不然皇甫悠然一定会责令他认错道歉,“哼、、、真是无礼!”
处于队尾位置的她与克里斯汀拉开距离,远远地跟着,从关着狂打呼噜的三头犬牢房外走过,从正编制蛛网的桌子大小的蜘蛛旁走过,又被长着火焰状尾巴与弯钩利爪的霍牙蜜獾吓得跳开,手中的狱权杖也因它的低吼咆哮浮现了半截。
走到关着霜蝶的透明塑胶牢房,静伏中的霜蝶正缓慢开合遍布绒毛的白翅,成为点缀枯树的白斑,看起来它们一点也不恐怖,甚至给人少许如梦似幻的感觉。
“大家要注意,凡是关在一号仓库的物种都十分危险。霜蝶翅膀上的绒毛含有剧毒,吸入后会造成急性呼吸衰竭,而且这种蝴蝶会将卵产在动物皮肤上,钻进人体内的虫卵会通过寄生摄取养分,如肿瘤般结成虫蛹,破茧后还会以宿主的肉为食,当然,在那之前宿主早就惨死了。现在大家都把防具戴上。”
克里斯汀等人将手套、头盔套上,并扎紧领口、袖管与裤管上的松紧带,以保证全身没有一处肌肤暴露在外,互相检查完毕后,动作笨拙的甘柯打开立柜上的声波器,正对牢门释放的刺耳噪音将依附在门内的霜蝶驱散。
房门打开后,拿着捕蝶网的甘柯带头踏进牢中。声波影响下的霜蝶群疯狂飞舞,但都远离牢门,不敢向众人的方向靠近。
霜蝶绒毛的所需量大,学员们开始按计划分头采集,两人一组,一人负责捕捉固定,另一人负责用小刀将其翅膀表面的绒毛刮下来。
“大家的动作要轻,尽量别伤害这特别稀有的霜蝶。”甘柯出言提醒。
克里斯汀小心翼翼地从网兜里拾出一只霜蝶,用双手抓稳其翅膀边缘,感到水汽逐渐在眼前镜片上凝结的樱紧了紧手套,臃肿的指尖已感觉不到小刀的存在。
她将绒毛轻轻刮拭进烧杯里,旋转飘落的绒毛十分轻盈。霜蝶的两根触角时而卷曲时而伸张,奋力挣扎的它尝试着将尾巴上的倒刺扎向克里斯汀的手背,但软甲的防护起到了作用。
当挪动位置的皇甫悠然被树根绊倒时,克里斯汀与樱已近完成收集二十只霜蝶绒毛的目标。倒下的坚硬头盔在地上砸出巨响,她身旁的霜蝶齐齐飞散,沉重手套松动移位,暴露出她的小圈手腕,两三只霜蝶立马循着热源飞了上去。
最近的克里斯汀赶紧俯身赶走霜蝶,但一颗带着尾钩的虫卵还是钻进了她白嫩的皮肤,摆动短尾的幼虫开始在皮下钻行,恐惧让皇甫悠然忍不住叫出了声。
扑倒在地的克里斯汀立马用双手锁紧她的手臂,以防幼虫游进躯干,“快帮公主出去、、、”
丢下收集工具的众人将公主扶起,轻手轻脚地将她搀扶出牢房,眼眶红润的皇甫悠然眼巴巴地看向克里斯汀与甘柯,咬紧牙关的她再没有说一句话。
打开立柜,取出医疗箱,呼吸急促的甘柯用压脉带将克里斯汀双手后的位置绑紧,然后他让克里斯汀放开双手,慢慢卷起皇甫悠然的衣袖,只见皮下的异物正在撞击着压脉带建立起的篱墙,被寄生虫掏空内脏的恐怖想象让她微微颤抖。
“殿下冷静,幼虫的力量还不足以钻进紧实的肌肉里,它本来只能继续上行,穿过内膜进入器官,现在我马上把它取出来。”甘柯将回形针按压在皇甫悠然的手臂上,以限制幼虫的运动范围。
摘下头盔的克里斯汀将手搭在有些哽咽的皇甫悠然的肩上,安抚她的情绪。甘柯拿起小刀,开始切开皮肤捕捉幼虫,不愿直视的公主将脸埋进克里斯汀的胸膛里,忍受皮肉被割开的疼痛。
镊子在溢出的鲜血里找到了那颗虫卵,甘柯将它放进培养皿里,它的尾钩从白色卵壳里长出,像是一颗发芽的豆子,但曾经做过生物课代表的克里斯汀还是想到了一些别的东西。
将皇甫悠然的纤细手臂仔细检查一遍后,确认再无虫卵的甘柯解开压脉带,为她止血并包扎伤口。“为防万一,布莱恩与克里斯汀,你们还是赶紧带殿下去安德莉亚医生那里检查一下吧!”
“好,我们现在就去。”
“谢谢老师,都是我不小心、、、谢谢学长,谢谢大家!”皇甫悠然看了看克里斯汀,然后将目光移开,心中想到他刚才看着自己手臂的眼神,平静专注,略显担忧却又毫无殷切。
“对了,自己刚才靠在他的胸膛上是不是太不端庄了?”跟着克里斯汀走出材料库的她暗自回忆着,手指不自觉地拢了拢耳边的长发。她抬头看着面前的背影,“哼、、、自己的胳膊都被他攥得生疼,真粗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