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墨铧好不容易将柳琊月哄睡着,揉了揉眼睛,带着一肚子酒虫往厨房走去。
墨铧四处张望了一下,看看有没有人在附近,生怕被人发现了作为病号的自己有酒喝。“吱呀……”
墨铧四顾见周边无人,忍不住咧开嘴低声笑了笑,缓缓推开厨房大门,木门发出了吱呀声,墨铧顿时冷汗冒了出来,再次环顾四周,待确定了委实没有人在,他立马踮起了小碎步,走到酒架子前。女儿红!墨铧看见酒架子最上面有一坛
红布封口、红线缠绕着红布的酒,
酒坛子底下、坛身上沾有一点淡淡的泥垢。
这丫头,不愧是我的乖女儿,知道爹爹我就爱这一口,特地从她姑姑那儿带回来了这三十年的美酒
!墨铧一面感慨乖女儿墨琅云的懂事儿,一面撕开酒坛口的红布、一掌拍走封口的泥封。顿时,一股带有糯米清香味的酒香弥漫出来。
这气味怎么有点不一样了?墨铧仔细看看了酒坛,就是孩子她姑姑专用的酒坛子啊!不管了!墨铧咽了一口口水,对着坛口喝了一口,大大的一口。慢慢的,他眯起了眼睛,酒液开始入喉……
噗!墨铧瞪起眼睛,剩余的酒液全部喷出。“呃啊啊啊……”墨铧嘴巴张着,酒水和口水顺着嘴角滑下,流过下巴,滴在地上。
“死丫头,拿糯米水掺米酒骗我!还特地拿三十年女儿红的酒坛子!”墨铧气的胸口发闷。
“多大了,还和孩子一样偷酒喝?”一个女人的声音,细腻如风
,轻飘飘地飘入了墨铧的耳朵。
墨铧听见,顺手将手里的酒坛摔在地上,“啪啦!”水花因为酒坛的碎裂四起。“多少年了,终于肯见我了……有你在,我又何苦偷酒吃……”墨铧理了理衣衫,苦笑着走出厨房。
一个红衣女子,背对着墨铧,
在夜间的清风下,带有流苏的裙角和系着红绳的长发,随着树叶摆动的幅度一同慢慢,轻飘飘地起舞。
墨铧静静地看着她,眼神纯净
,不敢带有丝毫亵渎。静静的,不知道过了多久,墨铧轻声道:“楚儿,我以为你这辈子都不会在见为兄了。”
红衣女子肩膀微振,转过身来
。红色的面纱遮住了她的面容,只留有一双春水似的眼眸,墨铧盯着她的眼睛,仔细阅读着她的眼色。墨铧发现,也许这些年来他从未读懂过这个女人。
“你不觉得你很无耻吗?”女子嗔怒道,“你从未找过我,谈何我不愿见你?这些年来你让云儿来找我,只问我可愿见你,你就不会来寻我吗?你难道让我一个女儿家来寻你?”
墨铧摸了一下鼻子,眨眨眼,不解道:“可你还是来找我了,你还是愿意见我的!”
红衣女子盯着墨铧,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良久,缓缓蹦出了话语:“你是白痴吗?”
“我……”墨铧被骂懵了。
“我只是来看我可怜的侄子的,与你毫无关系。”红衣女子说完凌空一跃,在原地只留下一坛酒,一坛真真正正的女儿红。
是我自作多情了?是我自作多情了……墨铧有些失神,步履蹒跚
走向酒坛处,拿起、撕开、开口,
然后狠狠地灌了一口。
熟悉的清香,熟悉的口感。
女儿红,究竟是什么,单纯的酒吗?
表面的女儿红是糯米发酵而成,产自江南绍兴的一类黄酒,隶属于花雕的一种。汲取门前鉴湖水,酿得绍酒万里香。
女儿红是绍兴的地方传统名酒,晋代上虞人稽含所著的《南方草木状》中就有女酒、女儿红酒为旧时富家生女嫁女必备之物的记载。当女儿下地的第一声啼哭,肯定会让每一个父亲心头一热,三亩田的糯谷就酿成三坛子女儿红,仔细装坛封口深埋在后院桂花树下,就像深深掩藏起来的父爱,没事的时候就到桂花树下踏几脚,踏几脚仿佛心里也踏实一些。回头望一望女儿,女儿头扎红头绳,眉眼儿像清明时节的柳叶,一天比一天明媚。自古浙江绍兴一带,这个习俗就这样长久沿袭着。待到女儿十八岁出嫁之时,用酒作为陪嫁的贺礼,恭送到夫家。按照绍兴的老规矩,从坛中舀出的头三碗酒,要分别呈献给女儿婆家的公公、亲生父亲以及自己的丈夫,寓意祈盼人寿安康,家运昌盛。在绍兴一带这一生女必酿女儿酒的习俗长久流传。
墨铧借着月光,看着琥珀色的酒液:透明澄澈,纯净可爱!那叫一个赏心悦目!用手在坛口轻轻扇闻,不,并不是糯米的清香,应该是诱人的馥郁芳香,而且经过三十年时间的沉淀香味更为浓烈。仔细饮了一口,舌尖先是一甜,过后却酸了,慢慢变苦、变涩,然后辛辣味随之而来,最后口中只留下了鲜味……以上六味形成了女儿红酒不同寻常的,独特的“酒格”,一种引人入胜的、别具一格的风格。
墨铧咂咂嘴,仔细回味了一下,最深刻的还是那醇厚的甘鲜,
先前的甜味,和最后的鲜味!
从前一个初入江湖的男孩遇见了一个初入江湖的女孩,一开始二人结伴闯荡江湖的日子是多么的甜蜜,但是因为辛酸苦涩的生活被迫分离。是不是该回到了“鲜”,那种美好的生活了?
原来是我自己让她等了太久,不是我在等她啊!日子终究是女人跟着男人过得……墨铧轻轻放下酒坛子,脱离了迷茫。
柳琊月的房间。墨铧轻轻推开房门,轻轻走进卧室。红衣女子正坐在床边上,轻轻地拍这柳琊月的后背,一双眼眸水雾弥漫,她刚刚哭过,不知是为柳琊月还是墨铧,也许两个人都有。
墨铧伸出手,缓缓地、缓缓地摸向红衣女子的脸,红衣女子本想躲开,突然地不忍,让墨铧粗糙的手触碰、抚摸。
隔着面纱,墨铧感受这红衣女子面颊的温度,红衣女子感受着墨铧手心的温度。
“楚儿,我们,成亲吧!”墨铧有丝紧张,还是说了出来。
红衣女子撤下面纱,朱唇、琼鼻、柳叶眉,该有的惊人,全部在这绝无仅有的面容里。红衣女子莞尔一笑,“想娶我周楚儿吗?可是晚了!”
“五年不见了,五年都过去了,哪怕再在你后面追个五年又如何,我已经后悔了五年,不能再后悔了!”墨铧急切了。
红衣女子,周楚儿,她起身抱着墨铧,“人这一生后悔的事太多,有些后悔可以弥补。你如今在弥补我,我却想弥补大哥。”
墨铧咧嘴,“我已经在弥补大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