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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章 章三十四 十日九熄

几乎是一闪而过,画面变黑,立刻又恢复光亮。

看起来像是个村镇,一些简陋的房子列驻两边,中间自然就形成了道路。但奇怪的是,道路上并没有人影出现,每家每户的门窗都紧闭着。

道路中央有一些水井,赵亦可以行动,经过时往里面瞟了一眼,却都是干涸的,最好的也不过在最底部还留有一些。

赵亦抬头,这才发现,天空是绵延无尽的碧蓝,太过广大了,目光所及之处甚至连一朵云朵的踪迹都寻不见。没有一丝杂质,让太阳的热量无所遮拦地投射到大地上。

十颗太阳,悬挂在天幕上,这片蓝天,还有那被一道道恐怖幅度的皲裂爬满的地面,成为这一画面最醒目的背景。

赵亦并不是身临其境,无法感受十颗太阳的温度,却也可以料想,生活在这个环境下的人有多艰难。

终于,赵亦看到有人出来打井水,才不过一会便汗如雨下,打上来的水桶却连半桶都没打满。那人将水桶提回房内,一到门前就有人迅速开门,待他进去后,又瞬间关上,生怕热气多漏进去一缕。

没有庄稼,没有飞鸟,树木也只剩干枯的枝干,一片绿叶也寻不到。黄褐与蓝相衬,显得分外荒凉。只有时不时取水的人,顶着酷热来到井边,流下诸多汗水后离去。

画面陡然加快,如同被人用手指拨动,日夜迅速交替,夜晚也散不去白昼的高温,人们仍然将自己关在屋内

日夜流转,十轮灼热的太阳仍然高挂在天空,以温度昭告着它们的威严。

出门的人慢慢多了起来,不仅是打水……或者说,已经没有水可以打了。每一天都是万里无云,滴雨未下,水井也已经干涸。

不仅如此,每一个出门的人都表现得面容枯瘦。

除了水以外,粮食也成为了他们的问题。种的庄稼都被太阳暴晒死了,这么长时间,余粮也消耗殆尽了,不得不出来寻找食物。

很快就有人倒下,体力不支。有人路过,驻足着看一眼,继续离开。他们知道,如果自己停下,倒下的人中,也会有自己。

但他们的寻找注定是徒劳,整个世界都在这些太阳的灼烧之中,不说寸草不生,但也已经极尽荒凉,凡人的身体,哪里能撑那么久。

一个又一个人倒下,村子空了,连妇孺老少也都出动,去寻找食物,然而他们更加虚弱,才在暴露在这高温之下短短片刻,便瘫倒在地。

一时间,本来空荡荡的道路多出了许多晕倒的人,无声控诉着十轮太阳带来的灾难。

他们倒在这里,可能再也爬不起来。

这还只是这片残破土地上的冰山一角,有人在这灾难下失去了生命,也有人仍缩居在家中,靠着为数不多的食物和水源,苟延残喘。

这是一片没有希望的土地,一群没有希望的人。他们已经屈服在了天灾面前。

赵亦这么想着,他的视野忽然被拉远,一名男子,在伤痕累累的大地上前行。他的背后,是一张木制的长弓,还有一个箭袋。

在他身后,一位身着白裳的女子在为他送行。女子的容颜被淡淡的荧光笼罩,虽然朦胧,美的感觉却能直达心间。

“羿,早点回来。”

女人的声音,遥远的有些不真切,如同银河深处的琴瑟鸣音,又是如此的清婉动人。

赵亦赶忙稳住心神,心中有些骇然。这女子却不是凡人,一言一行都渗透着自己的道,让人不自觉对她感到亲切。要知道,这还只是画面,这女子的道行显然高到了赵亦无法理解的程度,以至于这个非真实的画面也因为与这个女子相关而被她的力量所影响。

男人点了点头,看向女子的眼神含有无尽温柔。

他继续前行,顺着他的方向,赵亦看到,有一座雄伟的山峰矗立在前方,山峰指向蓝色天幕,利剑一般要刺破天空,直指太阳。

那里,就是他的目的地。

在他走过的路上,土地复苏,黄褐色被黑褐取代,那是土地中积攒的火之力被男人湮灭。

这样一条黑色的痕迹,划在大地上。本来象征着邪恶与不详的黑色,此刻却代表着希望,向大地上最高的山峰出发。

天空的太阳似乎感受到了挑战,要展示自己的威严。空气本就在十颗太阳的热量下变成了滚滚热浪,事物都被视线扭曲。眼下更甚,那些干枯的树木终于被高温点燃,男人所到之处,火焰侵袭便至。

连大地都燃起了火焰,温度已经到了一个可怕的温度,那叫做羿的男人却仿佛没有受到影响,步子坚定。火焰一度想要烧到他身旁,但男人身上始终有一种力量,火焰一靠近男人,旋即便会熄灭。

赵亦仔细看去,发现那股力量来源,是男人背后的木弓。弓身上有禽类的纹路,那些试图靠近男人的火焰,在木弓的威压范围内,自主熄灭。

这条路很漫长,赵亦看的目不转睛。男人每走一步,给人的感觉就强上一分。

那道黑色的痕迹在男人身后越来越宽,火焰也在男人两侧烧的愈发热烈。

天空之上,传来凶戾的啼鸣,助长火焰。地面之火,染上黄金色泽,瞬间靠近了男人许多,只不过仍被木弓拒在一定距离之外。

时间变得模糊,不知不觉,男人已经登上了顶峰。

赵亦随着男人的攀登,视野也在不断升高。他也终于看清,那十颗太阳,居然是十只盘踞苍天的金乌,那些鎏金般的羽翼都燃烧着黄金火焰,至纯的火道气息逼人。也正是它们身上的火道气息,将下面的陆地变得民不聊生。

现在,十只金乌将目光齐齐盯住男人。在它们面前,男人甚至还不如它们身上的一根羽翼庞大。

但即使在它们看来这个男人不是它们的对手,但他已经挑衅了它们的尊严,就必须得到惩罚。

十道鎏金之火,从天而降,别说是杀死一个人族,就是将这座山峰融化也不在话下。

一箭,不带任何光芒,迎上金乌的鎏金火焰。

箭羽与火焰碰撞之时,有奇特的道韵传出,让赵亦的呼吸也为之一滞。

那些无匹的火,刹那间熄灭,让金乌也为之错愕。这可是大道尽头的火焰,它们出生之时便是火焰之道的承载者,它们栖居于让人畏惧的太阳之中,以这种恐怖的力量为养料。

它们是火焰之道的神魔,可以为世界带来光明,也可以带来毁灭。两者不过取决于它们的一念之间。

那一箭没有停息,射向一只金乌。

金乌挥动翅膀,要将箭羽扇开。以它的体型,翅膀一挥,说是一场风暴也不为过,但那箭羽却纹丝不动。

“哧”

血肉贯穿之音,那只箭羽刺穿金乌之翼,射入它的体内。

金乌突然疯狂地哀鸣,身上嚣腾的火焰陡然熄灭,鎏金般璀璨的身体陡然黯淡,灰暗而肮脏,与之前闪耀而神圣的形象截然相反。

它想要调动火焰的力量对抗,却发现体内丝毫感受不到火焰一道的力量。身体像是失去了支撑,金乌的意识彻底消散,如同它的火焰之道一般。

地面上有人看到,天空的十轮太阳,有一个陡然间熄灭了。地面吹起了一阵久违的风,带来久别的凉意。

羿搭箭,又是一箭射出。另外九只金乌还沉浸在兄弟死亡的暴怒之中,自它们有意识以来,总是彼此相伴,与人之间的兄弟无二,感情深厚。

九只金乌一齐出手,要挡下这一箭。它们引以为傲的,让世间畏惧的力量,在这个男人的箭羽面前,根本没有半点威力。

又是一只金乌陨落。

金乌的攻势愈发疯狂,羿搭箭的速度依然不紧不慢。

第三只金乌陨落。

一箭又一箭,当金乌开始感到恐惧时,已经有六只金乌死在了羿的箭下,人们欣喜的抬头,看到天空只剩四颗太阳,而且还在不断缩小。

金乌们在逃跑,它们惊讶地发现,这个男人,是它们的天敌,是火焰的天敌。

又是三箭,每一箭都代表着一只金乌的陨落。

天空只剩一只金乌,而羿的弓上,搭上了他箭袋里最后一支箭羽。

死亡的威胁,让仅存的金乌不敢行动,悬停在那。

它甚至在发抖,自它出现在天地中,它还没有像这一日这么恐惧过。

羿将箭放了下来,收回了背上的箭袋。

“今不杀汝,知其缘否?”

金乌摇头,又忙点头。

“人间不可无日,存一可矣。”

他开始下山,沿着那道黑色的痕迹,有他的夫人在等他。

天空突然阴云密布,一场暴雨,成为人间久候的甘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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