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西别院。
“会不会是国师?”我问朔风。
思来想去,既想让我出名,又有动机做这事的也就只有国师了。
朔风摇摇头:“应该不是。国师每日都在静安神殿里,连国师府都很少回去。而这些救疫赈灾的至少要在外面三五日,且不说其他的,光是去临近的望城都要一日马车程,照这么算,至少要离开神殿……”朔风扳手指开始算,扳了一会放弃了,“反正差不多十天不到吧。”
你这算术我也真的是无话可说了。
“赤影呢?”
朔风又摇摇头:“他就更不可能了。他是保护国师的,国师在哪他在哪。”
那还能有谁呢?我又陷入了困惑。
这个人很大的可能性是逍遥派的人,而逍遥派的小辈只有我和朔风,赤影大概也算半个;长辈只有莫逍遥和国师。朔风、国师、赤影的嫌疑都排除了,只有……
“这不可能……”我不可置信地低声喃喃道。
不可能是莫逍遥!
莫逍遥虽然一直为人高冷,但对我是极好的。我的脑海里有一段模糊的记忆,在我莫约七八岁时随莫逍遥上山采药,却贪玩误入了虎穴,就在恶虎扑向我的那一刻,莫逍遥却飞身而来将我护在身下,后背被抓出一道长长的血痕……
“你在说什么不可能?”朔风莫名其妙地看着我。
“我问你,师父一般都是几月开始闭关?”
朔风思考了一会说道:“一般是仲夏到仲冬。”
仲夏到仲冬,而各地时疫发生之时正好是季夏和仲冬。
这是巧合吗?
我不敢再往下想,沉默地坐在桌前。
朔风说完后也神色凝重,似乎也是想到了这个时间太过巧合。
难道真的是莫逍遥?可他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我并不觉得他和国师是一样的人。
我的脑海里突然有个可怕的猜想。
国师和莫逍遥原本就计划让我入宫,并且想到了让我以医者的身份入宫。于是从十年前开始,莫逍遥便以闭关为由,去城中散播病疫,然后再为百姓医治,从而成为“神医”。而现在眼见时机成熟了,便将逍遥派弟子的名号说出,并找说书先生四处传播“神医白芷”的故事,从而让我入宫方便。
我摇摇头,这个猜想太荒谬了,况且还有颇多疑点。
莫逍遥一直逍遥于江湖,不愿过问皇家之事,更是从未踏入皇宫半步,朔风曾说过,莫逍遥若是有事找国师,都是让朔风前去。况且朔风的武功比我高太多,我们作为国师的师侄可以佩剑入宫,而剑在我手中自杀还算比较顺手,御敌我完全不怎么在行,若是说让逍遥弟子入宫,朔风反而比我要更靠谱点。
我突然想到一个更可怕的事情——今日的一切调查都顺利得可怕。
一开始我们就直奔芙蓉酒楼,而芙蓉楼的说书先生正好就是传播神医白芷故事的源头;说书先生在再三威胁下说了实话,所有的故事他确实经历过,只是神医是白芷这件事是无意中听别人说起;然后我就想到了调案卷调查,朔风提到了曾去督案院调取过案卷;在督案院中调取了所有相关案卷,发现案卷的记载与说书先生所述还有我的猜想全部一致,唯有一个月前的望城风寒提到了“逍遥弟子”;我又发现所有时疫发生的时间具有一致性,而就因为这个时间和莫逍遥的闭关时间吻合让我不得不怀疑莫逍遥。
这一切看似都顺理成章,但又极为不自然,就像是有人故意按照我所想的,一步一步让我推到只有唯一答案的那条路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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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昏酒肆。
阎王半掩着唇笑道:“墨老板,你中计了。”
这是一副仅下了小半棋盘的棋局,棋盘上的黑子似乎一直被白子所引导着,只差两步棋盘上近一半的黑子便会被尽数吃掉。
墨似笑非笑地看了一眼棋局,似乎打算放弃那些黑子,只在别的地方落下一子:“请。”
阎王笑着落下一颗白子:“墨老板这么大方?这便放弃了?”
墨端起酒杯抿了一口:“怕是阎王大意失荆州了。”说罢,轻轻落下一颗黑子,棋盘原本已占优势的白子瞬间消失了一半,而刚才对黑子成包围之势的白子也陷入了劣势。
阎王惊讶地看着眼前的棋局,继而又笑道:“墨老板居然是黄雀在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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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许我应该抛却现在得到的所有证据和结论,抽离这件事情本身来看事情的整体。
首先的问题是,为何我提到要找说书先生时,朔风却能想到芙蓉楼。但朔风本身并不喜欢听书,这种事情平时根本就不会去关注。况且相对于城南的芙蓉楼,城东的望月楼是帝都更有名的酒楼,为何他只想到了芙蓉楼?
我相信朔风不会害我,也不会帮着国师,那也许是有人在无意中引导了他?
“你是怎么知道芙蓉楼的说书先生的?”我问出了心中的疑惑。
朔风略微思考了一下说道:“上次我入宫面见国师时,他给我尝了一份赤豆酒酿,他说是让人从城南的芙蓉酒楼买回来的。并且还说让我有空可以带你去芙蓉楼听说书,那里的说书先生是全帝都最好的。我想着你对听说书没什么兴趣,我就一直没提起这件事了。”
果然又是国师。他的一句看似无心的话,却引导了我调查的大方向,就像是挖了一条河道,让水流只能顺着河道流动。
还有个问题就是督案院。
“国师经常让你去督案院调案卷吗?”
朔风摇摇头:“就只让我去过一次。一般都是让赤影去的,那日正好赤影有事不在,国师就让我去了。”
朔风说过,赤影一般都是与国师形影不离的,为何那日偏偏就赶上赤影不在,且国师要调取案卷?况且只让朔风去过一次,却告诉他有了金令就可以随便调取任何案卷,而朔风是个不愿与官场沾染的人,必然不可能去随便调取案卷。所以那次国师让朔风去调取案卷,无非就是为了让今日的我去督案院查阅案卷。
“不过我上次去督案院是在外面等录入吏取案卷出来的。”朔风突然说道,“今日还是第一次进了督案院。”
照朔风这么说今日我们本该在督案院外面等录入吏把案卷送过来的,梁远道却让我们进去等……可能因为我要调取的案卷太多了不方便拿出来吧。
不过,既然让我们在里面等,而案牍库里也有可以参阅案卷的偏室,为何不直接带我们去偏室等,而是让我们在案牍库等?
我又想到了那个贴着封条的书柜。
难道是故意为了让我注意到那个柜子?
我有些头疼。现在不仅那个所谓的神医毫无头绪,又多出了个迷之书柜。
我让朔风先回房间了,我自己躺在床上思考着。
或许我应该换个思考角度,调查一下国师让我入宫的目的。
首先排除刺杀太后,我对用武刺杀不在行,最多就是毒杀,但是如果毒杀了太后,国师便毋庸置疑难脱嫌疑。人家太后在宫里活了六十岁一点事都没有,你国师推荐个郎中过来,没两天太后中毒身亡,不怀疑你怀疑谁?
难道是让我入后宫?
我又很快地否决了这个想法。第一,我本身没什么家世,贸然入宫容易引起前朝颇多争议;第二,太后与国师不睦,我若是想入后宫,太后肯定第一个不同意;第三,国师在东耀国权力地位显赫,若是再让自己的师侄进入后宫,那便容易前朝后宫勾结,形成外戚专权的局面,帝君必然会考虑到这一层顾虑,所以也不会同意。
除了这两个,我一时间还想不出第三个目的了。
也许只能多入几次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