推开门,看着太阳的位置,现在大概是下午三四点钟,要赶快去镇里了,现在外面越来越不安全。
考虑到别墅变成了这样,别墅的主人可能会来找他麻烦,阿非也不打算在城里久留了,趁现在还有一点钱,在城里买张车票就离开吧,早就听说这座小镇只是边缘小镇,真正的城市是像阿非这样没见过世面的土包子不能想象的繁华。
在太阳渐渐隐没在云层中的时候,阿非进入了小镇,却发现小镇的氛围有些不同以往,往日的散漫被肃杀替代,每个人都在下意识看向城外。
阿非继续向里面走,到了那个熟悉的小胡同,路过一个豆腐摊,上面挂着一个小旗子,写着王氏豆腐,百年老字号的字样。
豆腐摊前围了几个大爷大妈正在聊天,阿非好奇的凑过去,支起耳朵听了起来,毕竟他还是一个充满好奇心的少年。
“听说昨天死了不少守卫,已经惊动驻扎在城外的部队了,今天坦克已经进城了!”
一个小眼睛的大爷如此说道,他旁边的一位裹着头巾大妈也不甘示弱的接道:
“城里也发生了几起变异生物袭击人的事件,死了两个,其他的还在医院抢救,据说是一个蟑螂群。”
“不对吧,我怎么听说是下水道里爬出来了一条3米长的大蜈蚣,直接咬掉了一个女人的脸,可吓人了!”
另外一位拿着蒲扇的大爷用蒲扇对着桌子拍了一下,说出了自己听到的消息。
买豆腐的那个身穿红铠的年轻妇人疑惑的问道:
“不是,大蜈蚣的故事不是证明是谣传了吗,都过去好久了。”
豆腐摊主看大家说的差不多了,连忙也插上一嘴:
“那件事其实是真的,只不过上面怕引起恐慌,所以瞒了过去,这件事也是大蜈蚣,不过比之前的那只还要大,可能是上一只蜈蚣的长辈来报仇了!”
红铠妇人连忙打住豆腐摊主:
“老王,别瞎说了,蜈蚣都没你斤斤计较,还报仇呢,一块豆腐,你佬姆给我都快切碎了,真的一克都不多给啊!”
“小翠,老王我的为人你知道的,今天晚上来我家,豆腐给你吃个够!”
刚才的头巾大妈无情说到:
“我呸!不知羞的老东西,你那东西还能用?”
“怎么,张大妈也想见识见识?我王麻子还就从来没有畏惧过!”
想他豆腐老王卖豆腐三十年,吵架就没输过。
“想得美,癞蛤蟆想吃天鹅肉,老娘年轻的时候也是十里八乡一枝花。”
豆腐老王被张大妈无耻的劲头惊到了,不愧是我王麻子一生的的劲敌!
“就你,也就我年纪大了,不挑食了,不然……”
阿非听不明白这些人在吵些什么,这个时代,像他这样没有经历过网络洗礼的少年不在少数,毕竟他的父亲是个制甲狂人,后来他自己也没有钱弄这些。
由于部队的驻扎,街道上必须保持畅通,平时在街上驰骋的车辆也都不见踪影。
阿非要先去救助站看看阿冷石头他们,如果他们真的不喜欢呆在那里,大不了就帮他们买了车票,一起去新城!
但在经过一家服装店的时候,一位小姐姐拉住了他,所以等他出来的时候,身上的破旧衣服已经被一身黑色的牛仔服代替了,钱也花了不少。
新衣服穿着有些不太习惯,不过换上新衣服的阿非精神了许多,终于有了当代少年的勃发味道。
不过旧衣服阿非也没舍得扔,卷成了一个小包裹背在身上。
救助站,是一个半官方的非盈利机构。
是胖哥出身的地方,也是一个阿非不愿意面对的地方,这些年他和胖哥都只在远离那里的地方活动。
就是怕忍不住,明明都快饿死了,为什么还要去帮助别人?
因为阿非自己,也是在胖哥的帮助下才活下来的。
他总是把自己代入那些孩子,体会他们的喜怒哀乐,想着如果自己遭受了同样的痛苦,会不会比他们活的更好,会不会期待有那么一个人向他伸出援助之手?
他想,他一定会期待!
跟人打听了一路,阿非终于见到了传说中的救助站。
那是一片被人遗弃的破败院落,用枯死的树木枝条围了起来,院落的中间是一家废弃的医院小楼。
听胖哥说过,救助站分为内外两个地方,小楼是内院,其他院落都是外院,如果说内院是天堂,那外院就是地狱。
内院会有来自新城的职业者专程照顾那些小孩子,据说是什么任务,不过他们只照顾六岁之下的孩子。
因为大多数天赋足够优秀的孩子,在营养供应充足的情况下,在五岁的时候天赋就会自行觉醒。
所以在这些孩子五岁的时候会对他们进行检测,没有天赋的会被赶到外院,有天赋的会被直接送到新城的职业学校培养。
虽然现在有些晚了,但救助站是不会关门的,大门门洞的偏房里,住着一个老大爷,同时这个老大爷也是救助站的院长。
是的,整个救助站外院就是老大爷一个人管理的。
胖哥说,院长人很好,但救助站的其他孩子,才是这里的魔鬼。
他们会抢夺弱者的食物,甚至会将弱者活活饿死,在他们眼里没有是非善恶,反而认为这样很有趣,他们才是最可怕的。
走到偏房门口,阿非轻轻的敲了敲门,门没关,吱呀一声就开了。
在灯光背阴处,一个白头发的老头,躺在藤椅上,正吱呀吱呀的摇着。
老头子好像在阴影处看了阿非一眼,直接说道:
“我们这里只收八岁以下的孩子,你这样的,有手有脚干什么不行?”
“走、走、走,别再这里碍眼!”
老头子立刻开始赶人了。
“不是,我不是来求助的,就是……院长大爷,能不能跟您问个事?”
老院长闻声一个鲤鱼打挺,直接站了起来。
“来询问资助救助站的相关事宜的?”
“就是……唉?”
阿非就着灯光,看到这位老院长脸上新鲜的伤疤和泪痕,觉得自己来的可能不是时候。
“那就是想要雇佣几个半价的工人?”
老院长继续追问,
“还是说娃丢了来这里找?”
看到阿非目瞪口呆的说不出话来,又可能觉得阿非的衣着不像是有钱的样子,老院长摆了摆手,说道:
“不是来资助的,那就没什么好问的了。”
“我想问问前几天来这里的几个孩子怎么样了。”
“死的死,走的走。”
“谁死了?怎么死的?”
“在对面,自己去看!”
见老院长明显不耐烦了,阿非只好走到对面的偏房自己去看。
打开门,一阵怪异的臭味扑面而来,阿非立刻转身趴到地上——
呕~
把胃里的酸水给吐了出来。
把门打开散了散味,阿非意识到,这是一间常年存放尸体的房间!
胖哥所说的残酷的救济站绝对不是无稽之谈!
打开灯,三具盖着白布的尸体静静的躺在地上,看身形还都是孩子。
一阵悲凉涌上心头,这些都是和自己朝夕相处的家人啊,悲凉过后火焰般的愤怒将他填满。
到底是谁,害死了他们,我一定要报仇……
原本平静的眼神渐渐变得杀气腾腾,如果有活人在这里看到阿非的眼神,一定会觉得不寒而栗!
一向人畜无害的阿非并没有意识到,他的心里被种下了一颗种子。
胖哥这些身边人的相继死亡,让阿非对这个世界产生了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触。
他不知道自己到底发生了怎样的改变,只是愤怒过后大脑变得十分清明,很快就完全冷静了下来。
他竟然有些庆幸,至少还有人活着。
现在还是看看,死去的都有谁。
掀开第一具尸体上面白布的时候,阿非突然产生了一个莫名的念头——
二月的天气明明不算炎热,这才几天,尸体竟然都变臭了。
不过冷静下来的阿非,开始适应这样的味道了,竟然没有再感到恶心。
凑近看了看尸体的脸……
不是!
我不认识他!
看着这具陌生的尸体,再看向另外两个没有查看的尸体,阿非不禁问自己,难道搞了个乌龙?
他立刻将另外两具尸体上面的布也掀开——
这个也不是!
这个……阿力!
“竟然是阿力!”
阿非忍不住惊声叫了出来。
阿冷的妹妹,那个经常躲在姐姐阿冷后面,没有存在感的小女孩!
她这样的女孩又招谁惹谁了,竟然被杀死了!
无法理解。
阿非想要看看阿力到底是怎么死的,其实也没怎么费劲寻找,脖子上面缺了一大块肉,身上的衣服被鲜血染的通红。
他找到那个老头子,默默的扔下一张千元钞票,老头子见到钱两眼放光,但是他并没有拿,而是警惕的问道:
“这钱干什么用的?”
“问一个问题。”
“最里面的那个女孩是怎么死的?”
“是变异蟑螂,那个院子里突然出来一群变异蟑螂,各个像狗一样大,”
老头子说到这里看了桌子上的钱一眼,咬了咬牙,摸了摸脸上的抓痕接着说道,
“当时我那个婆娘正在找我要钱,我哪有钱给她?这么多张嘴等着吃饭呐!
她就在那里撒泼大闹,不知道怎么惊动了蟑螂群,里面两个娃都是被蟑螂咬死的。”
老头说完就把钱收了起来,动作麻利的锁在了抽屉里,然后接着说道:
“原本那大蟑螂是要咬另一个大一点的女娃的,那个女娃冲上去挡了一下,自己就被咬死了。”
阿非问道:
“其他人呢?”
“几个娃子哭了一阵,这两天在这附近一直转悠,今天上午就不见了,可能是走了吧。”
“本来他们打算把两个小的放在我这的,估计发生了这事也没心思喽。”
阿非走到门外,发现外面的天空已经昏暗了下来,他在门外犹豫了一会,再次返回,问道:
“这尸体……一般都是怎么处理的?”
老头子沉默了一下,想了一下,可能觉得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缓缓说道。
“明天带几个娃娃,草席一卷,到小镇外头挖个大坑埋喽。”
“一副棺材要多少钱,墓碑呢?”
“最近死的人不少,涨价了,要五六百块。”
“能不能帮我把她安葬好,我给你钱。”
老头子摆摆手说道:
“之前的一千块够了,刚才问个问题我不该收钱的,都是因为太穷了。”
“再给你五千,多出来的就当工钱吧,拜托了。”
阿非给老头子鞠了个躬,把钱递给了老头。
老头眼睛噙泪,可能是终于看到了院子里孩子们活下去的希望,把钱接过去,拍拍胸脯保证道:
“中!”
阿非站在门洞外面,借着微光,看到墙壁上写着——
救助站外院的四条规定:
1.只救助无任何亲人的孩子。
2.不存在免费救助,在外院生存,想要获得食物只能通过劳作,但想要吃饱,只能自己想办法。
3.可以随意离开救助站,一旦离开,不允许再回来。
4.在外院只能生活三年,三年后将被彻底赶出救助站。
离开救助站的阿非在街上漫无目的的走着,他不知道自己刚才为什么会这么做,攥着自己仅剩的一千块,也不知道到了新城要怎么生活。
他渐渐意识到,这个世界需要改变,但怎样改变,他又说不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