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余从旅店下来时,正好碰见来的谭酒。
温余站在谭酒对面,突然笑了,“如果,现在我手里有一把刀”,温余说这话时尤其冷静,更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温余想:如果时光回溯,那她一定会,在为他挡刀的下一刻,毫不犹豫地拔出那刀,刺入他的胸脯……至此流年各天涯,两不相欠……
可是,现在她却不能这么做,当时他们是孤儿,她也没有顾忌……
现在,她依旧是孤家寡人,可他却有家人,有朋友……尽管他欠过她,她也不能这么做,即便他只是重伤,也是她还不起的债……温余不是不知道做他们这一行的规则:惟心慈手软、优柔寡断切不可取也,因为:你的心慈手软很可能成为别人伤害你的利器。
伤我心者,弃我去着,对此,我无可奈何……
哀大莫过于心死,极致悲伤时会忘记表现,这可能是没错的……
温余在短短数秒里,仿佛历经数个轮回……
“我还是会扔了那把刀”,温余仰头看着谭酒。
古井寒潭般的眸,就这样直勾勾地看着谭酒。
谭酒不是没有怀疑过,她是商业间谍,只是就在这一刻,他打消了所有怀疑……
谭酒觉得:这个普普通通的女孩,芸芸众生中的一颗星末,她所闪耀的光辉,是他所见过的无与伦比……
这个女孩不是不阳光、简单,只是不善于表现自己的好,从来都是将自己变成刺猬,以此来保护自己千疮百孔的内心……她有故事,有过让她难以释怀的过去。
谭酒想走进她,谭氏家训:一生只钟爱一人,认定一人,便是唯一。
谭酒觉得他遇到了自己的唯一,世间如此奇妙:第一次相遇,她吸引他驻目停留,第二次相遇,她便是他的唯一……
谭酒伸出手,想帮温余拉行李箱,温余不自觉地躲开了那只手,毕竟任她再是如何自我疏导,只要看到他,她就会无可避免地想到那段痛苦的回忆,“别碰我”,温余几乎身体颤抖,看着谭酒的手缩回,急忙解释道:“我习惯性会恐惧陌生人”,谭酒的眼里划过一丝受伤:替她感到受伤:她是经历过多少伤害,才会形成这样的习惯……
温余放开行李箱,谭酒拉着它,温余慢慢跟着他,有种淡淡的、饱含着忧伤的温馨……
谭酒慢慢开着车,温余偶尔在看到旁边有车时,会出声提醒他。
谭酒没有出声打扰,尽管他在旁边有车可以看到。
车子缓缓行入A大辖区,门里门外堵满了人,任何车也都难进寸步。
两人分开了,温余向谭酒表示感谢后,下车去了A大报名,谭酒则是去了附近的停车场。
A大,慕名已久且被招录的莘莘学子们排着长队,顶着炎炎烈日,站在报名台前。
其中,也有那么一两个尤其显眼的存在,两棵高大的柏树前,立(靠)着一位少男(少女),帅男倩女无论在哪里都是很惹眼的存在,更何况两人好像真的有种cp同框的意味。
男生单脚支地,一只脚倚在树上,耳朵里塞着一对黑色耳机,纤细有力的手指不停地敲打着iPad,显出一种不羁的青春模样,活像存在于三维空间的吸血鬼少年。女生则是大大咧咧地靠坐在树前,背包靠在旁边,通红细嫩的手指在不停地拨弄手机,一会儿又放在胸前自拍,好像的确是个自恋的少年。
谭酒终于放弃了抵抗,自己不去,她肯定不会主动打招呼的……怎么说呢,这么没心没肺的……
温余头戴一顶灰色遮阳帽,色素很浅的金发末梢蜷曲,自然下垂着,上穿一件天蓝色T恤,下搭一条灰色条纹裤,裤腿很宽,有部分敞露着,依稀可见其白皙的小腿,下配一双灰黄色平底帆布鞋。有种露镜惊艳,还有些不可名状的极简质感……
谭酒逆光而行,从侧面看到温余,温余正对着手机,擎着自拍杆,“魔镜魔镜,谁是世界上最漂亮的人?”温余正自恋着,一个清冷的声音传来,此刻显得十分刺耳,“呵,你在说我吗?”
幸好温余的心理承受能力不错,没被吓到,早听说“九娘”的人工智能客服系统人性化,温余总算见识到了,“九娘”的技术研究员怕是个男人婆吧,这么自恋,至少她还没自恋到直接说自己是最漂亮的,温余是这么想的……
谭酒适时地表现出自己的存在感,一阵低沉的笑声传来,却不突兀,有种酥麻悦耳的感觉。
“还记得我吗?”
“我刚刚上过你的车。”
“呵……”
温余觉察出自己刚才说话的歧义,“我刚刚从你的车上下来……”,温余越描越黑,索性放弃了抵抗,直勾勾地看着谭酒。
谭酒也不逗她了,“我以为,你会直接翻脸不认人,没想到你还能记得我……”
“我是那种人吗?”
“恩?”谭酒用鼻音轻言道。尽管谭酒没说接下来的话,温余也知道他“狗嘴里吐不出象牙”,而且说多错多,一不小心就会被他带到沟里。
温余不说话,谭酒也不说,俩人就这样无言对视着。
阳光照在阴凉的大树下,只留错杂的圆形光影……
谭酒突然伸出手,看着谭酒期待的眼睛,温余想到自己的决定,搭了上去。
谭酒的手上有着一层茧子,有些刺,却是很暖,甚至有些烫。温余的手向来都是凉且微冷的,此刻被裹在谭酒的手里,谭酒手的热量缓缓传到温余的手中。如此久违的温度,温余仿佛回到了小时候,他还是她值得信赖的哥哥,她还是那个执拗且不谙世事的小女孩……
破镜尚难圆,感情又岂非如此。温余很快便抽出了手。
“你好啊,我是温余,‘依然一笑作春温’,‘此地空余黄鹤楼’”。
“谭酒,温一壶酒,天方夜谭”。
“小火温酒,使酒的醇香散发出来,不是更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