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凝眸遥望,唯有泪千行
我心里立刻咯噔一下。
“哦,你没有看到啊,哦,我知道了……放心放心,我们找得到的,明天她一定能交得了作业的……哎,哎,再见。”
老妈放下电话,一脸得逞的表情,脸上分明写着“小样儿,和我斗!”
我已经冷汗淋淋了,赶紧投诚,虔诚地说,“老妈,我错了,再也不敢了。”
“少废话,作业拿出来,老娘看着你写!”
我为难的看了看她。
“怎么?”后母眉毛一挑,“皮作痒了吗?”
“三张语文试卷,三篇作文,五张数学试卷,地理卷一张,政治卷五套,历史卷五套。”我一口气说完。
老妈张着嘴合不上,好半天才小心的问,“你不会一点儿也没有做吧?”
我无奈的点头,无辜的看着她。
老妈无语的看着我,突然一个暴栗打在我头上,“白悠然,你没脑子吗?今晚想死是不是?”
哎,我摸着头,“老师不查作业的”这句话没有说出口。说了会肯定换来一句“他不查你就不做吗?想当年我当学生的时候……”
我就会很无语,恐怕后母是当年他们班最乖最听老师话的傻子式学生吧。
我坐在台灯前写着作业,旁边是爸爸送来切好的水果,老妈在一旁睡的鼾声水起。我翻了个白眼,这么大的人了睡觉还淌口水,丢不丢人啊!
又涂鸦式的划了一会儿,几个主观题写了个提纲。四周静悄悄的,只有我笔在一堆纸上的唰唰声。
我抬眼看了看钟,已经十二点半了。我看了看后母的睡颜,一丝温暖涌上了心头,可怜天下父母心,她白天那么累,还非要督促我学习。我长叹一口气,摇了摇后母的胳膊,“喂,醒醒。我写好了。”
老妈努力睁了睁半眯着的眼睛,迷迷糊糊的说了声“写好了呀”,就耷拉着脑袋看也不看我的作业,晕晕乎乎回自己房里去了。
我无语的目送着夜游的她。
本想回家的第一夜肯定失眠,没想到就这么混到了半夜,我长长伸了个懒腰,坐着发了一会呆。然后小心翼翼拿出上官誊的画像,再将画像贴在枕头旁边,换了睡衣躺下。
房间里壁灯发出幽暗的光,我侧躺在床上,眼睛骨碌碌盯着上官誊。
上官誊,我刚刚换衣服,你有没有偷看呢?
我嘿嘿一笑,蜷缩着四肢,抱着膝盖,安然入眠。
梦中又回到了那个山洞,见到了那个躺在地上的俊美男子,他看着我的眼神在那么久远的时间和空间里我依然记忆犹新,我听到他问“你是谁?”
我说,“我是白悠然啊。”
他看我的眼神像看陌生人,他躺在地上问我,“白悠然是谁?”
我着急了,不停的跟躺在地上的他解释,“白悠然是你上官誊很喜欢很喜欢的人啊!我就是白悠然啊,你怎么能够不记得我了呢?”
上官誊依然不解的望着我,“姑娘怎么会知道我的名字?我不记得认识姑娘,请姑娘自重!”
自重你个大头鬼!
我揪着他的衣领僵住,依然骑在他的腰上,心里既气愤又伤心,眼泪巴拉巴拉落在他敞开的胸口上,“上官誊,我是白悠然啊!白悠然,你都不记得了吗?你好好看看我的脸……你不要忘记我好不好?我真的真的很后悔让你喝了忘情水了……”
我只是哭,没有看到一只手已经深到了我脸上,替我擦拭着眼泪。
“既然那么舍不得我,为什么要迫我喝了忘情水呢?”
我睁着红彤彤的眼睛,不停抽噎着,惊讶地看到上官誊眼中一如既往的温柔,他伸出修长的手,抚摸我的脸,又浅浅的笑着,“傻瓜,我怎么会忘了你呢?我是在骗你呢。”
一下子,一股巨大的喜悦的海浪瞬间覆盖了我,我全身从上到下都因为这种突来的喜悦而激动不已。
“太好了,太好了,上官誊,我就知道你不会忘了我的!我就知道!”我一下子扑倒在他怀里,开心的只会不停重复这句话。
痴痴笑着醒来,我看着了现实中的天花板,喜悦却还如惯性一样在我心中不停涌动。
现代的天花板,现代的吊灯,现代!
我脑中空空的,一下子醒悟到我只是将心的最深处的一个期望以梦的形式表达出来了。
梦,只是梦而已。
梦里不知身是客,一晌贪欢……
我偏过头,伸手抚摸上官誊画像上的脸,“当年被灭国的南唐李后主李煜,醒来后原来是这样的感觉啊,我总算……是深刻体会了……”
又呆呆看了一会儿,等钟的时针指向了六,我才穿衣站起,梳洗一番后,下楼吃妈妈早已准备好的早点。
想以前的每一个早晨一样,我背着书包闲悠悠的上学,无精打采。不过以前是半眯着眼睛,哈气连天,现在却是眼睛睁的大大的,双目无神。
衣服忽然被后面人拉住,眼前一辆公交车宽大的车身差点儿没有蹭到我鼻子。
阿城气急败坏的跳脚,“白悠然!你带着脑子走路好不好?!”
我茫然回头,看着他焦急的样子,竟然回以一笑,转身继续走。
阿城疾走急步,拽住我的衣角,“悠然,你怎么了?”
我回头不解。
阿城到不好意思的摸了摸头,“你怎么……怎么不骂我呢?”
我睁大眼睛不可思议的看着眼前声如蚊蚋的少年,终于吐出两个字,“有病!”然后头也不回的离去。
阿城和我们自上学后的每天早上一样,大叫着“悠然”,一路追赶我的步子。
刚坐下,铃声响起,我四周大部分的人和过去的我一样,眯着眼睛拿出课本,然后轰杂的读书声渐渐响彻整个教室。
一切……如常。
我在这哄闹闹的环境下想,幸好只是我的梦,上官誊,他一定还是不知道我是谁。
这样才好。对他好,对我好。
有他前一句话,我爸我妈就已经知足,我便也自动忽略他后一句。
爸妈自小给我教育就是“还行”就行了,其他的随我高兴。他二人深受上一代的痛苦折磨,到了我这儿,坚持让我有个快快乐乐的成长环境。
这样的我,已经很知足。至少我的童年,比我的小学、中学的同学要快乐得多。
阿城也是如此。
不过他完全就是由于个人的性格原因,说的好听是狂妄不羁,逍遥自在;说得难听,皮痒!欠揍!
经常受罚的人,你完全会对他的皮厚程度折服。
他可以在早读罚站的时候和最前排的我聊天,他也能够在大家都注视的红旗下对着我微笑。
我在前种情况下是比较乐意的,但后者情况下,则漠然看着他,脸上写着“这人是谁,我们很熟吗?”
阿城也不恼,看着我的位置依旧嬉皮笑脸的欠扁模样。
日子像流水,虽然我人已经回到了这里,过着和过去一样的生活,每天在题海里遨游,但是,有些事情即使我刻意躲避、隐瞒,发生了就是发生了,外貌没有改变,心却以苍老。
我经常从书桌上抬头,目光透过几净的玻璃,45度仰望天空。我可以保持这个动作整整一个晚自习。如果条件允许,我想我甚至可以看到我老死,也许你会说我在夸张,但,阿城某天在空无一人的教室摇醒我说,“悠然,为什么要仰望天空?你在想着什么,可不可以告诉我?……你知不知道,你的样子告诉我,你几乎都已经随着你的目光去了遥远的地方了,就好像再不愿意回来一样。”
我苦笑,“难道你也言情剧看多了,这么感性?”
阿城担忧的看着我,“你哭吧。”
我一怔。
“你哭出来吧,不要憋着。我虽然不知道你心中所想,但我知道你必须要释放一下压抑的情感了。”
我的泪水立刻不受控制的倾斜而出,由小小的一滴汇聚成行,继而泪流满面。
阿城看着我,没有再说话。
我蹲在了桌子旁,将自己隐藏在桌子的阴影里,哭的那样厉害,身子却没有动。
阿城斜斜挎着包,一直面无表情的望着蹲在地上的我。不知过了多久,他默默收拾我的课本,将我的书包斜背在另一边的肩上,然后对着我轻轻说了一句,“走吧。”
晚风吹在我们的脸上,令人精神稍稍振作。
阿城竟然语气特别认真特别……平和的问,“说吧,你喜欢上了谁?”这让我多少有些意外。
我看了看有些星光的夜空,“很重要吗?”
阿城沉默了一会儿,“是什么样的人?你竟然那样喜欢……”
“你说错话了。”我笑,低下头,“不是喜欢,是……爱,很爱很爱。”
“悠然。”
我转过身,阿城半长的刘海在脸上留下大片的阴影,看不到表情。
“今天哭好后,就忘了他,一切重新开始好吗?”
我沉默了一会儿,问出口,“你说忘了他,是宝盖头的它,还是男他呢?
阿城没有说话。
“我做得到前者,后者,呵,好像不是我控制的呢。”
阿城压抑的声音不甘的在身后响起,“怎么我跟的这么近,还是错过了呢?”
我接不上话,抿了抿嘴,只得轻轻的说,“今天的一切不要告诉我爸妈,好吗?”
阿城的回答也是轻轻的,却很肯定的保证,“好。”
回到了家,卸去满身的疲惫,一股温暖的液体流转百骸。
我嘴角牵起一股微笑,很大声的说,“我回来了!”
老妈立刻从厨房伸出头,“回来了?怎么晚了点?害我把汤又热了一遍!”
我不好意思的“嘿”了下,把书包一扔,往沙发上一躺,“那还不快快端上来,伺候本公主喝汤!”
老妈端上汤,笑骂,“没皮没脸!”
老爸因为要上班,所以睡得早。我喝着汤,老妈却在一旁眼睛一眨没眨地看。
我不自在,“你看什么呢?”
“你爸说你最近好像有什么心事?总是不开心的样子。”
我一愣,又镇静的喝汤,“瞎说!”
“那眼睛怎么总是红红的?”
“你每天熬夜试一试?”
老妈长叹一口气,“我就说嘛,你这没皮没脸的孩子,怎么会知道不开心呢?有道是少年不识愁滋味,为赋新词强说愁,你呀,也只会在作文里面酸那么几次!”
我笑的灿烂,“您还真是火眼金睛啊!”
“那是!”老妈站起来,“快点喝!一会儿自己洗碗啊?”
我说,“是,是,是,你快睡去吧!”
老妈就迈着非常轻快的步子,哼着小调上去了。
我低叹了一口气,我那粗心的老妈呀,真是相当好骗啊!
都说“少年不识愁滋味”,你可知,我满腹忧愁付谁说?
我纠结着眉,洗好碗,关了灯,上楼。
开了门,一眼,就看到上官誊的画像,在这样静的夜,安安静静的等我。
我知道我最近过得不是很好,近来有了自言自语的习惯,常常不自觉的对着床边的“上官誊”,说着傻话。
“上官誊,我起这么早,你一定不会相信我们这的制度,会这么厉害,能够让我这么懒的人都能够起来……不知道,你起来了没?你那么勤快,肯定早就起来,等着看我笑话了……”
“上官誊,你最近过得好不好?有没有也娶了个女人了呢?”
我趴在桌子上,把玩着手中的橡皮,桌子上的墙上也有上官誊的像,不过,这一张上的上官誊是温柔的笑着的,我想,这应该是上官誊现在的样子吧。
笑,笑什么呢?没有我,你还会这么开心吗?没良心的,没良心!我想着,又捂着脸,哭了一会儿,哭好了,又发起了呆。
每天都是这样,无人时,便是这样过着日子,忽然发现,时间真的很好混的样子。
今晚一样,只是觉得开着的窗子灌进的风大了些,没有发现上官誊的画像随风动了动。
和上一次不同,这一次只是我的身子的外缘有一层淡淡的光,就好像荧光棒一样,在黑暗中,发出了微弱而柔和的光。
上官誊……
我的意识只是保持在上官誊俊美而温柔的脸上,他说,悠然,悠然,你快回来……
天知道我有多么想念你!
仿佛走过一段长长的黑暗的甬道,我的视野里是一望无际的黑暗,唯有上官誊不停的呼唤告诉我前进的方向。我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但能够听到上官誊磁性沙哑的声音,便觉得一股暖流熨帖着受伤的心,一时到也没有了害怕的感觉。
我摸着冰冰凉凉的洞壁,在黑暗中徐徐前进,现实的分离竟然已经忘却,只是感觉上官誊一定在前方等着我。我不停告诉自己,是的,他一定在前方的某一处带着微笑等着我。我一定是在做梦,倘若我清醒,怎么会有这种我平时想都不敢想的荒谬想法呢?
悠然,悠然……
是上官誊!他好似离我好近!我提着裙摆飞奔起来,完全没有发现我为什么会有身上的长长的裙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