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旅行
“如果是别的要求我一定答应你。”他坚定地说道。
“好啊,那我换一个。”她俨然是有备而来的。他的心里重重地往下一沉。
“永远不能跟乐祺幸结婚。”她说毕,饶有兴味地看着他。
这个要求他也做不到。他沉默了。
“你觉得这两个要求哪一个比较容易呢?旅行的话只要一个星期的时间就可以了。到时你就可以救你的心血。”她悄然地走到他的背后,伸出一排手指滑在他敞开的外套里落在他里面的格子衬衫上。
他攸地捉住她游移的手:“请你回去,我不会跟你做这种不道德的交易。”
她吃吃而笑:“你不着急,你考虑好了再回复我。”
程浠赶到甜品店里。
乐祺幸从柜台后面将头伸出来,欢呼一声:“你来啦。”
今天的他却满腹心事的样子笑不出来。
乐祺幸走出来:“你先坐一下,我再忙一会儿就好了。”
于是他选了一张在墙角的桌子前面坐下,双手枕着搁在桌面上。
乐祺幸又将一碗芒果双皮奶放在他眼皮底下,笑吟吟地说:“吃吧。”
他将小调羹置入碗中,舀起一勺放入口中。甜香满颊,却吃出一股苦味来。
他的心血……想到这里他的心蓦地的一搐。他摆了摆头,将那个邪恶的念头想从脑海抹去。但是苏依所说的那个交易像鬼魂一样缠住他,萦绕不去。
“好吃吗?”不知何时乐祺幸已背了包站在他的面前,含笑地说道。
“嗯,很……好吃。”他竭力地掩饰自己,不让她看出来。猛地,他抬起身来,牵住她的手说道:“那我们走吧。”
走在路上,尽管乐祺幸的手被他紧紧握着,但是依女人的直觉,她觉得他有哪里不对劲。
眼尾的余光发现到她正睥睨着他,便侧过头对着她夷然一笑。
他们的前面走过来一个男人,年纪约莫三十岁上下,穿了一件灰扑扑的卡其色外套,泛白的牛仔裤,下颏上还留着短短的青髭。那男人的眼神很怪异,盯着程浠打量了良久。当他们与他擦肩而过的时候,那男人走了几步,便回转身来。
程浠没有注意到,而乐祺幸却敏捷地察觉了。她碰了碰程浠,对他呶了一呶嘴:“你看那个男人盯着我们看个没完呢。
程浠讶异地侧过身子,对那男人对视了几秒以后,那男人三步两脚地走上前来:“沈烨霖,我是尚华晖啊。你认不认得我啊。”
程浠的脸色往下一沉,断然地说道:“对不起,你认错人了。”
“怎么会呢。这些年你是变了许多。但是你不认得我了吗?我们在工地上一起打过工啊。尚华晖啊,开挖土机的那个。”尚华晖虽然也犹疑地端详了他很久。
“对不起,你认错人了。”程浠将那句话又重复了一次。而这次口气就变得悍然了,神色也渐渐凝重起来。
“嗳,沈烨霖。我是尚华晖啊。”程浠紧紧地将牵着她的手加力地握了一握,走得疾促。背后还传来那男人不死心的说话声。
“别走这么快啊。”乐祺幸上气不接下气地说,甩开了他的手,伏在阑杆上直喘气。
程浠顿住了脚步,将脸色缓和下来,恢复以往的笃定。
“你为什么要走这么快?”乐祺幸的心里起了疑影。即使那个男人认错了人,也不用走的这么快吧。
“对不起,祺幸,我心情不好。”他走到她的身畔,两只手拽住阑杆,低沉地说道。
“怎么了?”祺幸说。
“我……”他神情有异,脸色似乎罩上了一层雾气,苦涩地说,“我的公司估计撑不了多久了?”
她诧异地直直地瞅着他,心中的疑团已经被这桩事给盖住了。“你从来没有对我提起过这件事?是不是已经发生很久了?公司缺少资金周转吗?”
他低声强笑地说:“也许我根本不适合自己出来创业,我太高估我自己了。”
“如果你缺少资金周转的话,我还有一套房子可以变卖……”她说道,街上的车流吱吱轧轧地乱响着,她见到他如今这般颓唐的样子,心如刀绞。
“不,我会自己想办法的。”他沉吟道,萧索的神色跃然在脸上。两根眉毛紧紧地揪结在一起。
“你知道……我那套房子反正闲着也是闲着,我又不会再住进去了。”她咬着下嘴唇,拿眼不住地看着他。
“不……”他慢慢地靠过来,握住她伏在阑杆上的手,“只要你在精神上支持我就可以的。别的我会解决的……如果……”他断断续续地说道,“如果我破产了,你还会不会跟我在一起。”
“以前你不是已经问过我这种问题吗?”她笑起来,也许事情并非她想像的这样糟糕。“我并不是一个只能跟你享福,而不能共难的女人。”她伏在他的肩膀上,他身上的灯芯绒外套有一种柔软的触感。
“那我们结婚好吗?”他将唇也递过去。她忙挺了一挺脊背,将用手指止住他的嘴,“嗳,这是大街上。”
“那你如果不答应我的话,我就……”他的眉毛舒展开了,攫住她的手。
“呐,我要见到求婚戒指……”她说。
“我……”他的脑子里一片浑沌,他还没有买过。“上次我不是送了一个给你……”
“那个你可没说是求婚戒指喔。”她娇嗔道。
“那……”他略吟了一下,将围在脖子上的窄边领带取下来,将她的手指上缠了几圈,“举世无双,独一无二的戒指,你喜欢不?”
“你也太……”她抬起手,将垂落下来的领带去抽他的手,“我不同意!没诚意!”
“你要求也太高了吧。你去商店给我找出这么一个戒指试试。”他一面躲闪着,一面说道。
“反正我不答应。”乐祺幸追着他说。
苏依回到家中,竟闻到一股酒气。
她一歪头,看到董炎彬窝在沙发里,一瓶新打开的威士忌,已经没了半瓶。浓烈的酒味弥漫了整个客厅。
“你今天有没有去上班?”自从与他结婚的这两个多月以来,他都是这副半死不活的样子,颓废不堪。
“上……班……,上什么班?”他含糊不清地说道,尚存的理智迫使他听懂了她的话。
“为什么?你结婚到现在就跟以前判若两人似的。”她气咻咻地将自己的一只皮包丢到他脸上去。
他捂着脸,将那只包挥到地上去,包里面的东西豁啷啷地洒了一地。
“有你这么对待丈夫的吗?”他将手拿开,右腮帮上有一个红印子。胡子拉碴,头发蓬蓬地像一堆枯草。
“你有把我当作是你的妻子吗?”她只觉得心里窝里一股火。结婚以来他每天不是喝得像死猪一样瘫在床上昏睡不醒便是整夜不归,无论她拨多少通电话给他,他都不回。为什么怎么到了她的手上就跟陡然换了个人似的?
“我本来就是这样的。”董炎彬带着笑说道,那笑脸比哭还要难看,他摇摇摆摆地从沙发上站起来,手伸向那空了一半的酒瓶子,捞在嘴边,咕噜咕噜地灌了一通。
“你别再喝了行不行?”她憎厌地皱着眉眱着他。
“不喝,你叫我干什么?”在酒精的刺激下,他的心情变得无比畅快。“那好,我去睡觉。”他经过她的身边,将手一松,酒瓶子便咣当摔在地上,瓶身与瓶颈分离开来,酒液从瓶口疏疏落落地流出来,一地的醇香。
他步履不稳地踩在台阶上,她不知哪里来的气力,猛地揪住他的衣服,将他从台阶上拽下来。
“你到底想怎么样?”他也恼了,嘴里嘟哝着。
“这句话是不是应该换我问你。”她青着脸说,“你是不是后悔跟我结婚了?”
他怔了一怔,人也清醒了几分,尔后便哈哈地笑道:“那是你说的,可不是我说的。”他摇晃着手指在她的眼前,指尖略微地滑过她的颊,那冰冷生硬的触碰,她的脸上起了厌恶的神色。
他重又抬起腿往那台阶上迈去,她在他的身后说道:“你还惦记着那个唐之桃吧。”
他震住了,继而轻描淡写地说:“随便你怎么说。”
“即使你不把我当作是你的太太,也请你记住,在法律上我可是你董炎彬名正言顺的妻子。如果你背着我去找她,到时休怪我翻脸不认人。”
她凌厉地说道。
“神经。”他说了一句粗口。面对着她,再好的性子都会被她激起无限的怒火来。乐祺幸早就告诫过他,苏依并不是一个简单的女人。但是他没有听,他不相信乐祺幸的话,也不信任唐之桃的话,他在苏依挖好的坑里一步一步地往下跳,作茧自缚。
“哼,董炎彬你给我记住了。我是说的出做的到的。你别再挑战我的底线。”她轻慢冷淡地说道。
他走了几步,走到一半的时候,煞住脚步,落寞之中又夹带着惆怅怆然的样子。
“我们离婚吧。”
他说的很轻,有气无力似的。然而这一句话却被在站在楼下的苏依听了进去,重重地撞击着她的耳膜。
“你休想!”她极力地锐声地叫了起来,截住了他所有的退路。
罗宁逸与唐之桃经过一家百货公司。
“我们不如去里面逛逛吧。顺便看看你有什么想购置的?”罗宁逸停下脚步对心不在焉的之桃说。
他们的婚期已经订下来了,是三个月以后的十八号。正是她的生日。
“我什么也不缺。”她淡淡地一笑。
“就算你不缺,我们也该为结婚作准备了。”罗宁逸牵住她的手,往里面走去。
又一次来到这里。上次与董炎彬在这里购结婚用品的情景还历历在目。
“你想要什么?”来到女装部他问她。
“随便看一看。”她走进去,回头对他说,“不如你去看男装部,我们一个小时之后在这里集合好吗?”
“我不赶时间,可以陪你。”他说道。
“我不习惯有男人陪着我一块挑选衣服。”她含笑地说道。
“那好吧。”他悻悻地同意了。
她漫不经心地扫视过那些挂在架子上的衣服,颜色缤纷,款式新颖,但是她一件也没有看中意。
她要嫁给罗宁逸了。现在还觉的像是在做梦一样。罗宁逸是她的初恋,以往嫁给他,是她那时唯一的理想,如今她的这个理想就要实现了。为什么她一点也高兴不起来呢?
末了,她选了一件驼色的斗篷。提着包装袋走出来,低着眼梢走着,始料未及地被人迎面撞上,她连连后退了几步,背脊重重地撞在墙上,疼痛难抑地抓着围栏想要站起来,手上的那个包装袋被甩出老远。
而那个肇事者去连停都没有停下,一溜烟地跑走了。
“小姐,你还好吧。”有一个人搀住她将她扶了起来。
“谢……”她昂起脸看到那张脸,尽管面容憔悴,下颌上密密匝匝地长着许多短须,瘦得连面颊都微微地凹进去。
她当即闭口不语。
“之桃。”董炎彬的脸上露出喜色。他朋友的女儿周岁生日,他特意来这里挑选一份礼物送给她的。
她见他手上拎着一只婴儿品牌的袋子,用十分讶异的眼神看着他,便伛下身子去拾自己的包装袋子。
他见她洁净的手指头上带了一枚钻戒,心里顿时布满阴云。但是还是帮她将那只袋子拾了来。
“去坐一坐好吗?”他抬眼看到不远处有一家西餐厅。
“不必了,我跟你没什么话好说的。”她毅然拒绝,背上隐隐作痛。
“求你了。”她走了几步,听到他背后哀哀的叫声。
西餐厅里,她叫了一杯黑咖啡。
“要不要加点糖?”他殷切地问道。
“不必了。”她摇了摇头,如今加什么已经不重要了,生活已经够苦涩的了。
“你……真的要结婚了?”他睁大双眼问她,便用手指掠了一掠头发,他有点懊恼今天出来是这副邋遢的模样。
“我何必要骗你呢?”她讥诮着说。低头呷了一口咖啡,一丝苦味填满口腔。手上的戒指流光溢彩。刺得他眼疼。
“对不起。”他哑声说道。“苏依失掉孩子的那件事是我冤枉了你……”
她哑然失笑。他终于明白真相。只是他是怎么知道的呢?
“我决定与苏依离婚。”他并不冀望得到她的原侑,也不奢望她再次接爱他。
“过去的事过去了就当是生命中将那一页撕去,其实没有必要再纠结其中。既然你们已经结婚,就好好的过好日子吧。”她清丽白皙的脸上嘴角边挂着凝注的微笑。
“你能不能原谅我?”他十分苦涩地说道。
她摆了摆头:“我们……已经回不去了。我们可以做很好的朋友,这自然是我十分乐意的。”
“再给我一次机会?”他抓住她的手。
“不要等到失去才后悔。”她抽回他的手,抬起身来,这一句也是说与她自己听,因为她看到门口正站着罗宁逸。
“你怎么找到这里的?”之桃从那西餐厅大门里走出来,笑意盈盈的,泰然地走向他,自然而然地将手臂搀入他的臂弯里。
罗宁逸两手空空如也,他踅回去找她,却在那个女装部遍寻她不到,拨她的电话又已提示停机,他像只没头苍蝇一样乱走乱撞,却在西餐厅里见到她与旧情人在一起叙旧。
“你……怎么会遇到他的?”他略有点不悦地问道。
“刚巧遇上了而已。”她笑笑,将红色包装袋里那件衣服抖落出来,“好看吗?”
“咦,没有袖子,你想当巫婆啊。”见她心情甚好的样子,他便抑住心中的不快,没有再继续追问下去。
“今年最流行的。”她带笑地说,俯在他耳边低语,“我们并没有什么。既然我已决定嫁给了你,那么我就会做好的我的本份的。”
“原来结婚你也是当一份工作来做。”他捺了捺她的鼻翅说道。
“那是的,结婚不仅是一份工作,也是我的理想。”她认真的说道。把握眼下的幸福最重要。她想她是想通了。她心里的阴霾一扫而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