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丫鬟云巧的搀扶下,云飞总算是颤颤巍巍的站了起来,满脸的血污显得各位狼狈,小丫头云巧更是梨花带雨,吓得面无人色,甚至都忘了哭喊。
“放了那个姑娘!”在寂静的街道上,云飞嘶哑的声音,有些狰狞。
在顾文翰严重,今日的云飞与之前大不相同,这种可以被称作坚韧的倔强情绪中,让他也隐隐有种担忧,甚至有些惶恐,尤其是云飞一双布满血丝的眼神,像一只凶兽,虽然幼小,却已经展露出他的爪牙。
“哼!”顾文翰嘴角扯了扯,有一瞬间他被云飞的眼神吓到了,心中生出了一丝恐惧,这一声冷哼,看起来是对云飞的不屑,更多的,还是自己心中的一丝茫然,一个病恹恹的家伙,怎么可能让自己惊惧,即便他是一只凶兽,也是个根本成长不起来的病秧子。
“公子,您快走吧,小女子命贱,不敢再连累公子了!”就要被当做买卖交易的姑娘,见顾文翰两个膀大腰圆的仆人要上前对云飞出手,终于是鼓起了全部的勇气,从地上爬起,护在了云飞身前。
“命贱?谁的命天生就贵了?今天只要有我云飞在,就没人能把你带走!”说罢,云飞想要将其推向一旁,但这个从见面就一直唯唯诺诺,连头都不敢的抬起的苦命姑娘,此时出奇的执拗,云飞本就身体孱弱,又被顾文翰重伤,一推之下,她的身子没有移动半分。
顾文翰眼睛微眯,没有说话,但云飞表现出的固执,早就出乎他的意料,此时嘴唇轻抿,手中折扇轻拍,有些犹豫不决。
“怎么?顾大公子还不动手,莫非是心下有了计较,担心云、顾两家的交情?”见顾文翰神情转变,心中已经有所猜测,此时更是直言不讳讲出来,算是直接将最后一层窗户纸捅破了,如果,在此之前,顾文翰动手,只能算是两个家族小辈之间的争端,此时云飞已经将各自的家族摆在台面上,顾文翰再动手,性质可就大不相同了。
顾文翰原本还想装个糊涂,不曾想被云飞识破,脸上顿时就挂不住了,抬腿左右各一脚,将两个五大三粗的下人踢到一旁,这才慢条斯理的说道:“你我只是个人之争,跟家族有什么关系?别动不动就搬家族出来,你这样会让人觉着,你很没种!”
听顾文翰如此说,云飞心下一喜,既然这小子对家族有忌惮,那一切都好说了,云飞略做思量,继续道:“既然顾大公子,您打也打了,骂也骂了,怎么样?气可否消了?”云飞说话时,胸膛起伏,传来一阵阵锥心刺痛,心中暗骂这小子看着弱不禁风,手上功夫却是厉害,看来这也是修行中的法门,而不是武夫那种打熬体魄的路数。
看着云飞突然就由狰狞变的和煦的脸庞,顾文翰心中懊恼,明明是他占了便宜,却有种十分憋屈的感觉。
“做买卖讲究诚信,已经收了我的钱,人当然是我的!既然云少爷想要强出头,也行,我顾文翰也并非不近人情,只要你像她们一样,跪下来给我磕头,我就放了她们,否则,我带走我的人,可跟你云大少爷无关!”顾文翰脸上玩味之色,丝毫不加掩饰。
闻言,街上众人喧哗声渐起,云飞身为这神机城三大家族之一的云家大少身份,除了老汉和孙女这种外人不知,当地百姓却都知道,尤其是一些能在神机城里开上一间铺面的商贾富人,更是清楚,此时听到顾文翰要求他当场跪地磕头,都十分惊讶。
“好!”云飞直接了当说道。
“少爷!不可!”非但众人没想到,云飞会为了一个穷丫头甘愿受辱,连一旁的丫鬟巧儿都诧异的,直接出言阻止,这在尊卑有序的云府中,绝对算是不懂礼数了。
顾文翰再一次被云飞的决定惊到,确切的说,从云飞走出人群给祖孙二人求情,到现在,他的每一次举动,甚至是每一句话,都在不断打破他对云飞以往的认知。
而云飞本人,却没有理会顾文翰满脸的讶异之色,微微一笑道:“顾家以诗书礼仪闻名于神机城,不曾想顾大公子的做派却如此下作,今天我可以跪!但你要想好,今日之辱,我云飞会加倍讨回!”
说罢,云飞在不顾巧儿阻拦,众目睽睽之下,直接跪了下去!
就在云飞跪下的一瞬间,一股清风徐来,身前原本站着笔直的顾文翰,同时双腿一弯,与云飞一齐跪了下来。
对顾文翰这突然一跪,街上围观看热闹的都是目瞪口呆,顾文翰满脸通红,看得出他想要竭力站起身,却仿佛有万钧之力加身,如何都无法站起。
“少爷你……”身旁家仆见状同样莫名其妙,出言想要询问。
“扶我起来!”顾文翰,大喝一声,打断身材魁梧的家仆。
两个家仆对视一眼,这才察觉事情有异,连忙一左一右,去扶自家主子,只是这一抬,竟是毫无作用,顾文翰仿佛双膝生根,扎在了街道之上。
二人都是练家子出身,实力修为不俗,别说是扶一人起身,就算是百斤重的巨石,也是随手提起,此时才知,公子这是着了道了。
此时两人全神戒备,目光扫视围观众人,想要找出暗中出手之人,只是一圈看下来,除了自己二人和依旧跪在地上的少爷身上,有气息流转的波动,剩下的人都是普通人,丝毫察觉不到有异样。
“少爷,恐怕是有人暗算!”一名家仆悄声说道。
“废话!难不成我自己要跪!”顾文翰早就察觉,就在云飞要下跪时,就觉着一股看似温,实际上却十分霸道的气息凝聚在自己膝盖之上,尽管已经竭力相抗,依旧没有丝毫作用,身体不自主的跪了下去。
云飞一跪之后,已经起身,顾文翰不知他自己着了什么道儿,与他相对的云飞却看得一清二楚,街角边缘,一位衣衫褴褛的老人,躬身而行,整个后背因苍老而弯下的幅度,几乎已经与地面平行,每走一步,都会让人担心,会不会就此扑倒在地,就是这么个看似行将就木的老人,经过他与顾文翰相对位置时,抬了抬手指,像是指了指顾文翰,察觉到云飞的视线,这才吃力的转过头,朝他微微一笑,接着便步履蹒跚的拐入下一个岔路,消失不见。
“这莫非就是传说中的真人不露相?”云飞想起先前大长老,手掌抚摸自己后脑之时,那一股奇异的气息感应,再联想老人先前颤颤巍巍的伸手一指,心中已经有了猜测,之时这种超越了认知的可能,还是让他不太敢相信,但看顾文翰此时就像被施了定身法一样,跪在地上,无论怎么挣扎都无法起身分毫,云飞只能相信了,这个世界的确是不太一样。
“顾大公子,如此还礼,到让小弟有些不好意思了!”云飞嘴角微翘,讥讽道。
“好你个云飞!暗中藏了高人阴我!你给我等着!”顾文翰咬牙切齿。
“顾大公子这一跪不起,看来是深知自己罪孽深重,不但要给我还礼,还要给这位老人家赔礼,既如此,我们就先走了!”说完,云飞将麻衣老人扶起,示意祖孙二人可以离开了。
“多谢公子大恩!老儿无以为报!再给你磕头了!”老人没想到事情会有峰回路转的可能,当真是感激涕零,腿一弯就要再跪。
“行了!不要再跪了,你们走吧!”见老人作势就要再跪,云飞嘴唇微动,想要再说些什么,却没说出来,他想要说的,早在先前就已经说过了,只是老人显然是没有当回事,云飞心下微戚,胸口起伏之下,又咳出一口鲜血,先前被顾文翰一击,显然极重。
“少爷,我扶你回去!”
回去的路,云飞走的艰辛,虽然并没有多远,还好路上遇到府上的下人外出采办,这才将云飞背回府上。
云飞的母亲刘氏,早已经来了,听丫鬟说儿子跟巧儿出去散心了,心下还挺高兴,这才两天不到,就能出去散步,说明病恢复的不错。
只是刘氏这高兴还没多久,就见儿子被人背回来,嘴角还有鲜血不停的渗出,一张脸苍白的没有丝毫血色。
“巧儿!这是怎么了?”刘氏让人把云飞放到床上,一边焦急的询问。
听妇人询问,知道一顿责罚是少不了了,还是将云飞外出散心,遇到老人祖孙二人,以及与顾文翰的冲突如实说了一遍。
“这个顾文翰,好没礼数!欺负我儿身体孱弱,我这就找大长老去评理去,让他老人家给我们孤儿寡母做主!”刘氏听到云飞被打到吐血,不禁抽泣起来,摸了把眼角的泪水,起身就要去离开。
说道孤儿寡母,刘氏像是又想起了死去多年的丈夫,更是悲从中来,只是还未起身,就被巧儿拉住。
“夫人!大长老虽然心疼少爷,但是……小辈之间的摩擦,大长老是不会管的,您去了恐怕还会教训夫人不懂礼数。”
“为两个下人,飞儿他何必受这等欺辱,你跟着少爷,怎么看好他!”刘氏知道就算去了大长老处,也讨不到什么好,在云府,甚至是整根神机城,云家都是响当当的存在,不光是在生意上,在规矩上同样如此,两个小辈之间的争端,做长辈的,绝对不会仗势出手相助,除非涉及生死,否则不能坏了规矩,折了脸面。
“巧儿知错了,请妇人责罚!”巧儿想说,少爷病好后,仿佛变了个人,尤其对于下人的态度,但无论怎么说,照顾不好少爷就是自己的过失,这一点是无从辩解的。
刘氏并没有责罚巧儿,也许是她心地善良,也可能是因为儿子受伤心情沉重,最终在大夫确认并无大碍后,离开了。
夜色渐晚,巧儿照料这云飞,只是白天的折腾,他也累的够呛,伏在云飞病床前,不知不觉,也睡了过去。
门外一阵清风刮过,虚掩的房门吱呀一声弹开,一个佝偻老人出现在门前,如果云飞此时看到一定会认出,正是白天那位朝自己微笑的褴褛老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