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岚被不三不四这个词震慑住了,她半天没能回神,虽说她儿时顽劣也常被师门长辈呵斥,但不三不四这四个字还是第一次被安在自己身上。
老道士气的眉毛都要炸飞起来,他围着方岚一个劲儿的问是谁怂恿她去红花绿叶门的。那仇恨的目光像是有人挖了他祖坟。
方岚被他拽的头晕眼花,心里却更加好奇,“你那么激动做甚,那是个什么地方,竟还是个说不得的?”
却见陈述整张脸憋的通红,咳嗽半晌,似乎气到说不出话。
这么义愤填膺?方岚心里一咯噔,莫不是个新起的魔教?
陈述见她这幅憨样,知晓这没心眼儿的八成是真不知道,心下松了口气,同时又对她问出的问题有些难以启齿。只能悻悻道,“不是说不得,不过你是万万不能去的。”
方岚不以为意,“哪里有我去不得的地方,况且石三要与他们掌门成婚,我自然是要去看看的。”
陈述知道石三就是方岚那倒霉徒弟,听闻这倒霉蛋竟要与那红花绿叶门的掌门成婚,一句孽障脱口而出。
方岚站在一边十分赞同的附和,“不错,他的确是个孽徒。”
左右是劝不住,老道士死活也没说出那是个什么门派,只是一同收拾了行装,说要与方岚同去。
两人一羊就这么下了山。
先前说那红花绿叶门开在犄角旮旯还真是辱没了它,人门派其实落座杭州。
船沿东溪向下,寒冰融化水面波澜。此处群山绕水,薄雾绕山,这景象其实颇为清雅敏秀,仙气飘飘震撼人心。
方岚跷脚坐在船头细看那半卷残书,名为日升的卜术着实厉害,那日能重创蓝掩远超她的预料。此行难辨凶吉,故而方岚开始细细研究剩下那半式“霜降”,不知施展起来又是个什么模样,又能否震慑这个“魔教”。
身后的老山羊嘴里嚼着一只老参,一双银灰色眸子转来转去,方岚就当它在巡逻了。
“小岚子,懂不懂尊老爱幼?”老道士立在船尾一脸黑线。
方岚将那残卷揣进怀里,赶忙起身应道,“来了来了,我才停了多大一会?老道士你是不是身子骨虚了?”
虽然嘴上怼的欢快,方岚手上是万万不敢懈怠的。
只见她窜到老道士身旁接过船桨,手上划的飞快。
老道放下袖子,嫌弃的看了这厮一眼。
整日懒懒散散,这副样子怎么当人家师父?前徒弟已经叛出师门了,自己还非要屁颠屁颠的跟过来看上一看。忒没出息。
陈述吹胡子瞪眼甩袖坐下,盯了方岚半晌:“世人都道能力越大责任越大,我看你能耐不大给自己揽事儿的能力当是第一流。”
方岚手下船桨一顿,船速立减。
她见状赶快又划拉几下,瞟见陈述瞅着自己那小眼神儿,她心虚的哼哼几声。
老道士虽然总是嘴上怼她,但方岚已经是一个成熟的掌门,万不会与他计较。
何况昨日夜里方岚举着火折子细细瞧看陈述那张老脸,想起昭武年这家伙还是个头发胡子是深灰色的游方道士,如今却须发皆白,脸上沟壑纵横。
她这才恍然发现陈述是真的老了,远没当年那么活蹦乱跳。只是老道士性格跳脱让她难以发觉。
若这么一想方岚就能发现许多被她忽略的细节。比如以前若鱼肉举起羊蹄踹老道士一脚,他尚能若无其事的蹲在那里继续抠脚,而现在就算那老羊故意放缓了力道依旧能踹的陈述呲牙咧嘴。
船正绕过一颗枯倒的老树,方岚想到一句“病树前头万木春”,她正伤怀着,一枚暗器便从一旁那艘巨大豪华的游船上激射而来。
方岚暗骂一声,侧身避过。
游船上的石三很郁闷,他被各位师兄们五花大绑抛在游船上最豪华的房间。他第二次逃婚又失败了,不知这次要被掌门打断几条腿。
原本再过几日是他与掌门大婚的日子,这本该是件天大的喜事可他却高兴不起来。因他上月听墙角发现掌门想嫁给他其实只是想把当个鼎炉用。
堂堂七尺男儿哪受得这番屈辱?他当天就出逃门派,可惜举目无亲也没地方可逃。倒也想到过回两界山去,只是实在没脸去见方岚,况且石三觉得就方岚那清元初期的境界自己投奔两界山只会害了她。
红花绿叶门的这位掌门姓叶名墨染,已经是半只脚踏入启元巅峰的人物。上次石三逃走被抓回去,她只伸手拍了拍就拍断石三一条腿。
房间外突然响起一阵叫喊声,似乎有人强行闯上了这艘游船。石三眼睛一亮,他没想到在这杭州竟有人敢闯红花绿叶派的游船。
别看红花绿叶派在江湖上名声不显,但门派经营皮肉生意,下面青楼酒庄,客栈之多,数不胜数,自也贩卖情报,路过杭州本地的游侠豪士都要卖红花绿叶派几分薄面。
直到外面兵刃交接声渐消,房门被人用武器拨开。石三瞪大了眼睛,想求这位义士带自己逃离此处。
只见拨开木门的兵器是一柄长刀,它缓缓拨开门扉,刀刃上的雕纹冰冷却又隐隐有些眼熟。
站在门外那人五官明和,只神色寡淡,她微垂着眼睛,背负着天边熹微的光亮。明明穿着一身洗的发白的旧衣,可当她微勾起不爱笑的嘴角缓声开口,石三便再忍不住自己眼眶中的泪意。
方岚垂眼看着他,叹道:“不都说了,让你这次可擦亮了眼睛。”
感情这倒霉孩子还越混越惨,腿都断了被人捆在这儿,不知到底是投了个什么乱七八糟的门派。她上前将石三身上的绳子解开,伸手要拉他起来。
石三此刻形状狼狈,视野模糊中他想起很多年前,也是这人从一片哀嚎的炼狱中向他伸出手,他当时一把抓住,紧攥着十年。后来他自觉在两界山是蹉跎天赋,于是决定主动松开她的手。下山那日石三就知道一切都回不了头。
没有宗门会再收叛门出逃之人回门派。石三坚信哪怕是方岚,面对背叛之人也不会原谅。世人谁不厌恶背叛?
可现在方岚向他伸出手,还是当年那副寡淡模样,云淡风轻的仿佛他只是个离家出走不懂事的孩子。
可是怎能如此?怎会如此呢?
屋内一片寂静,方岚见床上这厮像只木鸡一样呆在那处竟还是个不领情的架势,顿时心头火起。心想不就说了你一句,这就泪眼蒙蒙的至于吗?至于吗?
方岚抄起来影刀就要给石三来个清醒的。
谁知道这家伙一下子从床上蹦了起来,只听他大吼一句;“师父!”声音之大唬了方岚一跳。
门外看戏的老道士挖了挖耳朵,觉得现在的年轻人真是中气十足。
这屋里再没别人,想来叫的是自己。方岚看着面前傻不拉几的石三,她寡淡的脸上写满了嫌弃,回他:“作甚?”
石三又喊:“师父!”
方岚不耐烦;“干嘛?”
石三喊的更大声:“师父!”
方岚:“......”
有病病?方岚快速退到门外,她手里拽着陈述的衣袖心有余悸:“老道士你快给他来张驱邪符,这小子怕不是中邪了。”这红花绿叶派果然是个魔教!太恐怖了,好好一少年竟然都被他们折磨的性情大变,石三这死孩子往常最要面子哪里会这么热情的喊她
陈述被方岚拽的歪了半个身子,他翻了个白眼,心中无力吐槽这对师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