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王子晋说完了,他是长出一口气,其余四个人也是长出一口气,老实说身为将门出身,这几个人还真不习惯听一个书生说这么多话,要不是大家都听得出,王子晋所说的,都是朝鲜战局的关键之处,谁会有这耐心?
李如松先是夸奖了王子晋几句,方道:“子晋,你说得是极好了,不过指望倭寇老老实实把北方四道让出来,敞开大路让我军得以直冲汉城,这恐怕还是不切实际。”
王子晋点头称是,心里却在吐槽:当然了,你肯定是不希望这么平稳接手北方四道啊,那样的话,功劳都是这个谈判使团的了,还有你李家什么事?具体到个人,这使团的主要成员中,正使沈惟敬是兵部尚书石星的人,礼部主事顾允成和兵部主事袁黄都和李家没什么关系,他王子晋虽然和李家关系暧昧,但是在官面上大家也没多大交集,李家怎么都没办法沾到太大的光呢。
李如松的选择,看来还是和历史上一样,先打上一仗再说。他是刚刚平定了哱拜之乱,前后砍了上万颗人头的将军,这当儿正是踌躇满志,但觉天下无敌了,区区倭寇,连祖承训的几千人都打不过,现在他率领大军前来,那还不是一鼓荡平?这样的功劳不抢的话,那还是李家的儿郎吗?
凭良心说,李如松这么想,不能说错了。武将们存在的使命,就是要消灭敌人,现在敌人就在不远的地方,而且看上去是那么的衰弱,一推就能倒下的,想要让这帮武将们袖手等着敌人自己让出地盘来,这实在是太难了。哪怕是在后世,军队职业化和国家化都已经到了极高的程度,这种情况下朝廷也很难阻止军队的行动。
王子晋也不在乎李如松抢什么功劳,他的功劳反正已经有了,多一点少一点不算什么,相比而言,能够和李如松拉近关系,这才是他更看重的,因为这一场仗,哪怕他已经做了这么多,如果大明没有足够的重视起来的话,还是不会那么快结束的!只要他能够保持对李如松的影响力,就是保持着对于朝鲜战局的影响力,有的是他立功的机会。
所以对于李如松的说法,王子晋是颇为赞许,也没说什么,李如松见他如此,好似还松了一口气,态度就更加热切起来,忽然轻叹道:“唉,得子晋者,得朝鲜也!只可惜子晋你王命在身,要赶回京中面圣,无法亲见本帅扫荡倭寇,甚是遗憾呐!”
这橄榄枝抛得好明显丫!王子晋心领神会,赶紧抓住:“承大帅看重,末将敢不效犬马之劳!回京面圣时,末将便要向皇上请命,再到大帅麾下效力,必要将倭寇赶下大海,澄清这三千里江山的妖氛,方能畅我平生之意。”
李如松大喜,连连说好,李如柏和李如梅的态度也越发亲热,这就表示,王子晋以后将正式成为李家集团中的一员,而不再是这么游离了!李如松笑了一会,从怀里取出一个铁牌来,王子晋忙伸手接过了,只听李如松道:“子晋,你回京之后,凭这令牌去见我爹爹宁远伯,他老人家也很想见见你,听听你对朝鲜和辽东诸事的看法。”
日子有功啊!王子晋心里甚是高兴,他一直都在向李家示好,就是想要背靠这棵大树好乘凉,他可从来没忘记,在太仓娄江那里,还有个朝廷大佬王锡爵一直惦记着他呢!记忆中,王锡爵的首辅生涯,正是从万历二十一年开始的吧?
果不其然,李如松随即就提到了王锡爵。他沉吟片刻,道:“子晋,听说你和王娄江家里,似乎有些不快?”
这已经不算是什么秘密了,王锡爵的孙子王时敏到了京城,大肆宣扬王子晋是个招摇撞骗的小人,几乎闹得尽人皆知,以至于当王子晋二次奉使之后,还有人为此推断,说王锡爵的圣眷已衰,不会再进京辅政了!所以李如松会听说这件事,王子晋也不意外,只是苦笑道:“王时敏公子,在乡间时对末将就有些成见,听说末将沾了王家的光,故而气恼,这也是无可如何。王阁老,倒是很随和的。”
李如松笑了笑,道:“若真如此,自是最好,否则的话,你这次回京,日子可未必有多好过,因为王阁老,马上就要进京执掌内阁了!”
终于要来了!王子晋并没有感到多大的压力,这是他早就有了心理准备的事,王锡爵对他的看法已经不容扭转,已经发生的事也无法改变,多想有什么好呢?他只是苦笑一声,道:“王阁老纵然闲居乡里,要想对付末将也就是一句话的事,进不进京辅政,对末将来说也没什么分别。嗯,或许还要好一点,如今朝中各派势成水火,王阁老执政之后,眼里未必就有末将这只小虾米在。”
李如柏和李如梅对视一眼,都有些不解,王子晋前面一句话,说得还挺有道理,后面就有点听不懂了,怎么王锡爵的权力大了,对你反倒是好事了呢?佟大纲根本已经是在听天书了,他长这么大还从来没去过北京呢!听到皇帝啊内阁啊兵部啊这些词语从王子晋口中淡淡道出,已经让王子晋在佟大纲的眼中多了好多光环了。
唯有李如松,听到王子晋这么说,双眼一亮,击掌道:“子晋料事明快果决,就是这个话!我爹也说,这次王阁老进京辅政,重中之重就是明年的京察大计,这个节骨眼上,他也是如履薄冰,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子晋你放心,王阁老的手再长,总伸不到我东征军中来,只要你交卸了这趟差事,重回东征军中效命,本帅自然保你个锦绣前程!”
李如松的身份说出这种话来,王子晋那还有什么可说的?当即谢过了,这可是真心诚意的,李家这条大腿,总算是抱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