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他最后还是想明白了,自己的这种经济手段,和东林党的根本宗旨就冲突了。如果任凭自己这么搞下去,东林党还拿什么来号召民众呢?而对于大多数的儒生来说,他们确实还是笃信着经典中的理论,遇到自己困惑的问题,本能地还是向前人的智慧结晶讨教,并不是一味地只拿来诓骗旁人,而自己则是做一套说一套的。或许,如果顾宪成他们真的这么干的话,这个集团的根本都会动摇了吧?
一时间,他竟有些肃然起敬起来。虽然高攀龙这些人或许并没有想那么深远,但是这种完全自发的拒绝,却更显示出他们对于心中政治理念的坚持和认同。在历史上,不管东林党人的作为对于国家有多少利弊,但是他们的坚持,确实是令人动容,你称之为风骨也可,称之为冥顽不灵也可,王子晋只觉得,一个人如果连一点真正坚守的东西都没有的话,那么他能够有多少成就,也就很有限了吧?
默然半晌,他才摇了摇头,起身捧着一杯酒,向周围团团一揖,诚恳地道:“下官乃是市井出身,不明圣贤大义,只知道赚钱为先,今日承教诸位贤达,真乃是醍醐灌顶!无以为谢,自饮三杯吧!”三杯酒,对于他的酒量来说不算什么,不过这三杯酒下肚之后,却引来了一片叫好声,甚至顾允成都很有点惊喜地对着王子晋竖起大拇指:“子晋兄,真乃赤子之心也!”
赤子之心吗?王子晋唯有摇头苦笑,这个世界啊,总是会给你各种各样的惊喜,一个人的善与恶,就是这么难以分辨啊!
这条路既然不通,那么就剩下后一条路了,也就是将朝鲜那些因为战争而失去土地,无以为生的人民集合起来,进行手工业的生产。这实际上是王子晋早就有的一个想法,这时代的经济,还是以农耕为主,手工业还是依附于农业存在的,所以不管是管理方法,资本积累,还是技术革新,都显得非常的缓慢。
在西方的历史上,为了获得足够的劳动力,发生了所谓的羊吃人运动。其实这个运动本身未必就有多罪恶和血腥,当养羊的经济效益大于种田时,农夫当然就没用了,这个运动之所以显得血腥,是在于它所导致的失去土地的农民进厂做工时,由于当时没有可供执行的劳动法规保护,其劳动条件极其恶劣,权利不受保护。
原先王子晋在苏州时,就曾经有过类似的想法。当时的苏州,还有更靠近今天的上海位置的松江府,纺织业和印染业已经成为了产业支柱,全苏州城有两万多张织机!当然,秉承了资本原始积累阶段的一贯特征,那些织工的劳动条件还是很糟糕的,有句歌谣唱得好:“前生打了爹娘,今生投在机房。”就是说这个机房的劳动条件糟糕到什么程度呢?夏天不通风,因为会吹乱了线头。冬天不能生炭火,因为可燃物太多。如此糟糕的劳动条件,不是那种前世打了爹娘,缺了大德的忤逆子,怎会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