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栈房间内的任何一人都可以回答。
于是房间便安静了。
县令缓缓跪下。
巨剑悬在县令的肩膀。
“回答我的问题。你要抓谁?”
“老夫上有九十老母,下有三岁孩童。全家老小靠着老夫一人,还望您大人有大量,放过老夫。老夫必定予以重金感谢。”县令涕泗横流,泣不成声。
“我很讨厌别人不回答我的问题。你要抓谁?
县令的哭声停了。
雪君喝完一杯茶,又倒上一杯。
房间内满是茶香。
“大人,您误会了。县令并非是来抓您。”酒楼的东家走出人群,“只是例行询问,造成诸多误会。”
“我最讨厌别人不回答我的问题。你到底要抓谁?”
“老夫是来抓您。”县令大吼一声,鬓角的冷汗滴落在木板。
“理由呢?”雪君颇为满意地点点头。
“老夫一时鬼迷心窍,误闯入大人的房间。还望您大人有大量,放过老夫。”
“可以。这算是一个理由。”雪君放下茶杯,正眼看着县令。
县令看到了一个魔鬼,四周的陈设正在远离,变成了无边的黑暗。
一双红色的眼睛在盯着县令。
“既然是一个错误,那么该如何弥补呢?”四周响起雷霆般声音。
“大人说。”县令木然地盯着虚空中的红色双眼。
虚空中有声音。
“大人!”一个怯懦的声音喊醒了县令。
县令一愣,发现四周是酒楼的走廊。
众人围绕在县令的四周,疑惑地盯着县令。
“如何?”县令感觉忘记了什么。
“大人要去宴请六皇子,您还记得吗?”小吏提醒道。
“对。”县令觉得自己想起来了,但又觉得不是这件事,“快去请六皇子赴宴。”
六皇子赴宴了。
酒宴摆在城池内最为豪奢的酒楼,特意为了六皇子而清空酒楼。
赈灾使团的大臣们早已赴宴。
县令走在前方,为六皇子带路,踏入酒楼,不经意地望着二楼,感觉心中还有一事未决。
“难为县令大人亲自摆下酒宴,我若是不来赴宴,岂不是辜负了大人的一番好意。”六皇子哈哈大笑。
县令尴尬赔笑,想笑却笑不出来。
一行人走上了二楼。
小厮推开了酒楼的包厢。
大臣们纷纷起身,向六皇子行礼。
“不必如此多礼。大家就是过来吃一顿饭,弄得如此多礼,岂不是违反了本意。”六皇子坐下,招呼众人落座。
大臣们纷纷落座。
县令跟着落座,拍了拍手。
小厮们听到包厢内的暗号,提着食盒走进了包厢。
小厮们开始上菜。
“六皇子亲自领下赈灾使一职,足见陛下对南方水灾的重视。我等身为庙堂大臣,自当为君上分忧。我等摆下宴席,为诸位大臣接风洗尘。”
小厮们摆好菜肴,便退出了包厢。
“县令何其多礼。一顿饭而已。正好路上没有怎么吃好,多谢县令的一番美意。先动筷子吧。”六皇子早已拿起筷子,不顾他人,开始吃饭了。
其他人望向县令。
县令是东道主。
六皇子是皇室血亲。
一方是酒宴的主角,一方是酒宴的发起者。
完全不在一个调子。
县令拿起筷子,“既然六皇子如此说,便吃饭吧。我等宴请诸位,也是此意。”
大臣们不说话,只吃饭。
酒宴过半。
“还有没有了?”六皇子风卷残席,见剩下的菜肴不符合心意。
“当然还有。”县令一拍手。
小厮们推开门,为大臣们换上新的菜肴。
六皇子连连摇头,指着新摆上的几道菜肴,“这几道不好吃。”接着又点了几道最喜欢的菜肴。
小厮为难地瞧向县令。
县令目光一冷,“快去。”
小厮退出包厢。
“你们这里没有遭受到水灾的影响吗?”没有满意的菜肴,六皇子聊起了水灾的事情。
“回六皇子,此地完全没有遭受到水灾的影响。六皇子大可放心。听闻南方几个郡县遭受水灾,我们特意开放粮仓,赈济受灾百姓。后赠送百两银子,希望南方郡守可以安然度过水灾。”县令长吁短叹。
“此地可有从南方过来的灾民?”六皇子皱眉。
“没有。”县令肯定道,“听闻南方郡县水灾并不严重,百姓们尚还安稳。料想六皇子到达南方郡县,必定可以完整赈灾,造就大功一件。”
“要是真如县令所说,南方水灾必定不日平定。”六皇子笑道。
大臣们总觉得事情颇为诡异。
片刻后。
“还没有好吗?”六皇子吼道。
六皇子点的菜肴一份都没有摆上。
“六皇子切勿生气。我先去看看。”县令离开了包厢。
“你们觉得,平定南方水灾,大约有几成把握?”六皇子问道。
大臣们吃着饭,支支吾吾。
“说话,别吃了。”
大臣们放下筷子,却齐齐咳嗽。
六皇子皱眉,看到县令端着一碟菜肴,挤开了包厢的大门。
大臣们纷纷拿起了筷子,又不咳嗽了。
“酒楼的小厮们稍微迟缓了一些,我已经训斥了。”县令放下菜肴,擦去脸上的汗水,“不知道六皇子刚才要商议何事?”
“没事。”六皇子拿起了筷子。
窝在房间内的雪君听到外面一阵吵闹,皱着眉,打开了房门。
吵闹声在楼下。
“为什么还没有上菜?”
“这些菜都是提前一天准备。现在就需要现成的,不可能啊。”
“没有不可能。这桌酒宴要是伺候不好,小心你的脑袋。”
“可是?”
“没有可是,抓紧时间去准备。”
雪君关上房门,想起酒楼内的酒宴。
他们真的很无聊。
门外响起奔跑的声音。
片刻后,雪君闻到血腥的气味。
门外又响起奔跑的声音。
街道上,人声鼎沸,灯火通明。
天空飘荡着雪花。
石板上没有积雪和雨水。
“果然不一样。”雪君随意地走进一家商铺。
“公子,您需要买些什么?”小厮走上前,一脸温暖。
店铺内尽是文房四宝。
雪君不识字,不会写字。
“我随意看看。”
小厮没了兴致,走向一边。
墙壁上的字画,深奥如天书。
“这幅是谁的字?”雪君看遍墙壁上的书法,指着其中一幅。
“下面不是有落款吗?”
雪君不认字。
“这幅字,我买了。”雪君取下。
“好嘞。”小厮笑道,“这幅字是一个落魄书生悬挂在本店。客观若是想要买去,大约十文钱便足以。”
十文钱?
“好像蛮便宜。”雪君买下这幅字,“你知道写出这幅字的人吗?”
“他啊,好像是住在城东。一间茅草屋,好认得很。”
小厮冷笑道。
“你好像瞧不起此人。”雪君收起这幅字。
“倒也不是瞧不起。”小厮颇为尴尬,“只是此人脾气倔,自命清高,难相处的很。这幅字,要不是他家中没有存粮,怕是不会拿出卖掉。可是,这幅字挂在店内三天了,也只有您买走了。”
“还有他的字吗?”
“有。”小厮来了兴致,“您还要买吗?”
“全部拿出来。我看一眼。若是中意,便买下。”
“好嘞。”小厮兴冲冲地跑到后院,抱着一个木箱子回到店内,拿出其中的一幅字,“您瞧瞧。”
这幅字比刚才的字逊色几分。
木箱子内的字都没有装裱,堆在一处,散乱不堪。
“整理好,我全要了。”雪君看了几幅字,决定买下来。
小厮开始整理木箱子内的字画。
城内太吵了,雪君决定去一趟城外,顺道看一下写出此等文字的人。
他究竟是何等风采!
城外雪花飘落,与城内天壤之别。路边堆积着雪花,大树的树顶变成了白色。
“还是寒冷啊!”雪君颇为怀念北方的冬天。
沿着小厮提示的道路,雪君往东走,看到了一间破旧的茅草屋。
孤零零的一间茅草屋,四周是白色的雪花。
院落有一个大门,大门没有锁。
“有人吗?”雪君走进了院子,听到了呼吸声。
“谁啊?家里没粮食了,明天再来吧。”房间的声音虚弱无力。
“不是来讨粮食。我在城中看见一幅字,听闻这幅字的主人住在此地,特意过来一问。”雪君笑道。
“字?”房间内的声音一顿,“字能换粮食?不写字了,回去吧。”
果然够倔!
“我愿意花钱买字。”
门开了。
一个蓬头垢面、破旧布衣的年轻人走出房间,双眼冒着精光。
“您说的可是实话?”
雪君点头。
年轻人跑进房间。
雪君跟着走进房间。
火炉早已冷却。
桌子上的灯盏没有了煤油。
房间内的光线没有屋外明亮。
年轻人铺开笔墨。
砚池早已干涸。
墨也没有了。
“我还有些其他的字。我去拿给你。”年轻人放下毛笔,跑向房间的各个角落,搜寻以前的字。
雪君坐着,拿起茶壶。
茶壶内没有茶水。
年轻人尴尬地起身,回想起上一次早已将家中的字卖掉了。
家中没有余下一幅字。
“要不,先生明天再来吧。明天肯定有字。”年轻人尴尬道。
“明天?”
“明天肯定会有字。”年轻人涨红了脸。
“不必如此。先生多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