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蓝的水仍在幽幽流动,仿佛方才的侵蚀只是假象,叶疏墨看着那焦黑的竹竿尾部思索,少顷,道:“像是七修罗的往生叶。”
“应该不是。”身后传来女子的声音,二人回头,顾南寻已纵身下马,走至他们身边。
她掏出一瓶药丸,倒了几颗扔入水中,刹那平静水面狂躁逆流,碧水化为污浊,叶疏墨盯着她手中的药瓶问:“你怎么知道?这药丸又是什么?”
她笑得万分得意:“从鬼医那里得来的,可解百毒。我曾听说往生叶会使生机之地变为沼泽,就觉得这湖水这么清澈不像是往生叶。”
“不过这药丸虽能破毒,但这烟竹湖也差不多废了,之前被腐蚀的草木动物皆化为焦炭沉于水底,毒解时引起湖水混乱,就浮上来变成这样。”
想到湖里飘着许多生灵的尸体,顾南寻打了个寒战。
“能解百毒,那就是你也不知道是什么毒了。”叶疏墨将竹竿焦黑那段砍去,再探入水中,翠色竹身果然除了污水水渍便没有别的痕迹,他拍拍顾南寻的肩膀,满面欣慰:“不错啊徒弟,孺子可教,孺子可教也!”
“哼!谁是你徒弟!”
“先去九歌。”
陆景止与顾南寻同时出声,他顿下脚步翻身上马,高高在上垂眼俯视她,“怎么,是要我再拽你上来?”
她全身心都在抗拒,叶疏墨在马背上幸灾乐祸地笑,她咬了咬牙,一跃坐在了陆景止身后。
快马加鞭赶到九歌城时,已是黄昏时分,顾南寻因颠簸紧紧抱着陆景止腰身的手松开,叶疏墨下马递了令牌,城门开启,骏马又一路长驱,在一家名为“居安”的客栈门前下了马。
三位同样着墨蓝长衫的人走了出来,看到陆景止皆是一怔,其中一位向叶疏墨问道:“你怎么是去请了……”察觉顾南寻在,他清咳一声,“请了陆公子,怎么南寻也被你找来了?”
这几个人,顾南寻是认得的。
眼前三人与叶疏墨并称为扶桑四杰,方才问话的是临风,另一名男子是君晏卿,最后是四杰中唯一的女子沅衾,她的墨蓝衣裙上缀有赤红珠子,动辄叮当作响,顾南寻此刻就被她亲密抱着问东问西。
叶疏墨讪笑两声:“只是偶遇。”
听出他言语里的不便,他们也没有多问,一同进了客栈,沅衾亲切挽着顾南寻的手臂,面上笑意盈盈,“小阿寻,师父可想死你了!”
“南寻明明是我徒弟。”临风回头冷冰冰道,一阵掌风袭来,他堪堪躲过,冷声骂道,“怪不得这么多年也没嫁出去,凶恶的妇人。”
“你再说?”沅衾暴怒,美目瞪圆,顾南寻一下扯过她的衣袖,摇晃着:“沅师父沅师父,我饿了。”
两年前她因陷入危险结识扶桑四杰,之后便拜了师。
除了风杰君晏卿,其余三人按道理说都算师父,只是他们三个爱争闹,每每闹得她头疼就只能哄着。
风杰不收徒的原因她曾听叶疏墨说过,风杰二十岁时收的徒弟盗走他的心法,还于叛变时杀了他的父母,此后他便立誓不再收徒。
花杰沅衾,貌美但生性暴躁,雪杰叶疏墨,文采风流人更为风流,月杰临风性情偏冷,却总爱与他们拌嘴。
风花雪月四杰师出于琅台阁的剑法宗师夜阑珊座下,他们几人向来只用剑。
顾南寻亦有幸学了一些。
剑法宗师心思尤其通透,依照四人不同心性教了不同心法剑术,四人齐聚,剑阵攻守刚柔相和得天衣无缝。
沅衾听到自个儿徒弟说饿了,怒火微熄,又狠狠剜了临风一眼。
她笑眯眯挽着顾南寻,纤白手指抚摸她身上绿衣和发间玉饰不停啧叹:“小阿寻以往不爱打扮,今日穿得这般可人,我方才差点没认出来你,乖,晚上就住师父这里。”
迎面撞上两个陌生面容,沅衾忙对他们道:“奈何公子,沈庭主,这是小徒顾南寻。”
白衣公子唇角噙着和煦如风的笑,微微点头:“顾姑娘,我们同姓,在下顾尘沙。”
“奈何公子,久仰。”不是什么奉承之语,她听过传闻中扶桑白石轩的顾氏三公子:奈何公子顾尘沙,天命公子顾倾觞,惊鸿公子顾涯。
白石轩是扶桑城一处雅地,奈何公子又是传闻的神秘高人,她在扶桑那么多年也未曾见过,如今得见,她思忖着,是否可以请教玉佩和古剑之事。
“南寻姑娘,在下有间庭庭主,沈暮歌。”衣着繁复华贵的男子也微微笑了笑,眉间是掩不去的通达之气。
“有间庭?”她更为诧异。
有间庭为扶桑最负盛名的情报收集处,即便就在扶桑,所在之地也无迹可寻。有间庭通古达今,哪怕是神秘的三域四荒和传闻里捕风捉影的七修罗也在庭有编撰,她摸了摸腰间短剑,面上惊疑不定。
“不知南寻姑娘,可有什么需要在下帮忙?”沈暮歌指间转动一支笔,微勾唇角,那是悠闲而智珠在握的笑意,“姑娘听到有间庭面露讶异欲言又止,是有什么难解之事么?”
不愧为有间庭庭主,她的意图早便落入他的眼中。
“对不住,是有些东西,劳烦庭主帮忙看看。”顾南寻并未犹豫,怕错过大好机会,先是取了玉佩,又从腰间解下短剑,一并递过去。
沈暮歌闲淡的神色一瞬凝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