群山环绕,绿水在畔,兖州大荒中有个小村。
小村名为断岳村,名字起的大气磅礴,只不过附近也没什么断岳,问过村里老人,也都不知名称来历,只道故老相传。
时值正午,山谷中炊烟袅袅,一座座或是土坯或是茅草的房子稀稀拉拉的坐落在小溪两岸,细细数来不过百余户。
一个穿着破旧的老道士沿溪而行,向着村子走来,步伐稳健,不显丝毫老态。
“枫哥,咱们村子来了一个奇奇怪怪的老道士,说能给人算卦哩,你陪我去看看嘛。”扎着羊角辫的小女孩蹦蹦跳跳着跑进了低矮的柴扉,一脸希冀地望着正在看书的少年。
“前几年来的行脚商忘了?喝了那人的汤药,肚子疼了多久?次次凑热闹数你跑得快。”开口的是一个瘦削的黑衣少年,捧着一本书页泛黄的旧书。
“枫哥,爹说了,行万里路读万卷书,而且咱这山沟沟里读书有啥子用,你就陪我去看看,耽搁不了。”小姑娘一边说一边扯着少年的袖子。
少年微微抬头,无奈地摊了摊手,只得合上书,站起身拍了拍袖子,说道:“就你歪理多,正好是时候开火做饭了,咱们看过便回,可不能花钱,王叔也不容易。昨日我设陷阱抓的那只野猪,让村口张屠户处理好了,今天晚上咱们吃顿好的。”
“枫哥最好了,我这就回家告诉爹娘。”没等叶枫再说,小姑娘就一溜烟跑回了家。
叶枫是一个弃婴,收养他的原本是村中的猎户,前几年出猎时再没回来,那时叶枫还小,全靠对门王家才熬到如今,这小姑娘便是对门王叔的女儿,从小便缠他。
叶枫挽起袖子,拿上一个木盆来到门前溪边洗漱,溪边浣衣的少女们时不时瞥他一眼,见叶枫看来,又羞得转过头去。
看着溪中倒影,叶枫叹了口气,溪水中的少年剑眉星目,脸庞清秀,只是右侧下巴有一道疤痕一直蔓延到脖颈,显得有些狰狞。他不知道这道疤是如何来的,收养他的韩伯也从未对他提起过。
正当叶枫望着倒影发呆时,对门王家夫妇领着王瑶出来了。
“王叔王婶,待会我去窖里拿坛酒,今天咱们也吃一顿好的。”现如今,从小习武的叶枫每次出行,都能带回别家三四人才能猎取的兽类,自然不能亏待了从小关照他的邻居。
王家夫妇笑了笑,女人在围裙上擦了擦手,说道:“小枫你可得多吃点,看你瘦的跟个小姑娘似的,将来怎么讨老婆……”
男人则不以为然:“小枫,别听你婶子瞎说。这几天村里不太平,出去可得小心点。还有,晚上多拿两坛酒,你王叔快一个月没碰过酒了。”
在荒无人烟的深山里,想要维持平日里的安全颇为不易,各类猛兽出没,村里人平日里只做做农活,断岳村能在此繁衍生息,已经算是奇迹了。
王瑶等的不耐烦了,跺了跺脚,抓着叶枫衣袖就朝着村头走去。
“王叔王婶,放心,有我在。那我先陪瑶瑶去看看那位道士,顺便把肉弄回来。”叶枫边说边被王瑶拉着走。“瑶瑶,慢点……”
再说那老道士,端坐在村口空地上。头戴莲花冠,一身道袍破破烂烂,满面风尘,发丝雪白,脸上却不见一道皱纹,所谓鹤发童颜不外如是。
众人看老道士有如此气象,纷纷拿来清水食物,还以为是哪里来的老神仙。
老道接过村长的陶碗,抿了一口水,直言粗通卜算之术,可以帮村里人算算姻缘前程。村里人也不扭捏,村长忙道先生客气,随即示意村里人上前卜算。
几人问过,众人忽然让出一条路,一个挺着肚子的少妇踱着步子走上前来,不等少妇开口,老道士手持拂尘行了个礼,说道:“恭喜夫人,是个男丁。”妇人顿时喜笑颜开,连声道谢。
叶枫则拖着瑶瑶先去了张屠户家,只见肉店也没开门,问过邻居后才知道张屠户也去村口凑热闹了。
等到叶枫走到,道士前已经围了一百多人,村里半数人家都来了,见老道生的鹤发童颜,叶枫也有了些许猜测。
王瑶好不容易挤到前面,恰逢村长孙女上前询问姻缘,山里的女孩子反倒大大方方。
老道要过了生辰,掐指算过,道:“姑娘之姻缘当在极贵处,三年后当大富大贵。”
等了半晌,人们纷纷问过,或忧或喜。
瑶瑶迫不及待的蹦上前去,小手不安分地扯着道士地破旧袍子:“爷爷,爷爷,小瑶想算算什么时候能长大呀,爹爹说,长大了就能去山外面看看。”
便是老道士听了这小姑娘娇憨的问题也不由露出笑容,摸了摸瑶瑶的头:“该长大时自然就长大了。”
叶枫把不满意的瑶瑶拖回了人群,按住她的小脑袋。
待到老道询问是否还有人未得一卦,叶枫上前,双手抱拳行了一礼,白发老道目光一凝,起身还礼:“小友想算些什么?”
“在下名为叶枫,求问身世。”叶枫问到。老道摇了摇头,言明无法推算。
叶枫直了直身子,向前一步踏出,昂首挺胸,双目注视着老道的眼睛,声音略高了几分:“既然如此,敢问何日能再踏仙路?”老道面色一变,直言小友说笑。
“果然,与我一样,这道士也得了某种粗浅传承,对于那个辉煌无比的年代知道些什么。不过目的不明,还是得小心些,只要对村里人没有恶意便好。”叶枫微微一笑,施过一礼,便退入人群之中。
老道士随村长回去歇息了,叶枫则带着王瑶随张屠户取肉,临了将半扇野猪肉和一条后腿留下言称是留给张妹妹长身体的,张屠户倒也习惯叶枫做事方式,没有推脱,只是念叨着下次处理猎物肯定不收了。
王瑶三步并作两步跑回家,等待着今晚的大餐,叶枫生气火,开始料理这足足一麻袋的食材。
待到肉香飘过院头,日头已经开始向西走了。
在这山沟沟里,会酿酒的不多,恰巧王叔就是一个,叶枫便也多了一门手艺,王叔学的是酿果酒,用的却是高粱,虽说也有些滋味,但终归味道不正。夫妇两人平日里朝九晚五打理农田,哪有时间精力采野果酿酒。
叶枫不一样,虽说有些偏瘦,但是使得一手好剑法,对付些野兽绰绰有余了。每每带着猎物回家,拿着毛皮肉干换些粮食也不算村里人吃亏。
故此,叶枫得以读书野游,乃至采果酿酒。叶枫家中地窖中整齐地码放着肉干,粗略看去,怕是有上百斤,一边还挂着许多兽皮,尽是些林中猛兽。其次是几麻袋粮食,最里边放着九个不大不小的漆红色酒缸。
叶枫径直走向左数第一个酒缸,盖子以古篆刻着顺字。
掀开盖子,酒水清亮,醇厚的香气铺面而来,叶枫拿起旁边水瓢,一连灌满五坛。他好饮酒,自十三岁开始,腰间便一直挂着葫芦,一副游侠浪子打扮。
满院肉香飘散,路过的村民纷纷加快了脚步,怕把舌头嚼到哩。
日头西坠,山谷里处处是虫鸣鸟啼,叶枫炖的肉业已出锅,烤架上一串串肉脯烤的金黄油亮,撒上调料便是这小小山村里最好的吃食了。
“王叔王婶,来吃饭啦!”这邻里之间,就隔了几步路,有什么事喊一嗓子都能听见。
“好嘞,我们带着饭过去。”
王瑶最先蹦哒了过来,随后王家夫妇也都到齐。
叶枫拿出早已烫好的一坛酒,与王叔一人面前一个大碗,不由感叹道:“上次这么跟王叔喝酒还是除夕过年。”
汉子端起酒碗一饮而尽,夸赞道:“小枫就是有本事,今天晚上可得好好喝个够。”
妇人白了自家汉子一眼,叶枫见状拍了拍身后的几个小坛子。“放心吧,早给您备好了,哈哈哈哈……”两人相视大笑起来。
酒足饭饱,王家汉子开口问起白天的事情,叶枫含糊道:“这道士跟韩伯留的书里边写的修行者有些像,我就没忍住问了问。”
王婶开口:“你韩伯说那灵气都散了千万年了,亏你一直惦记。”
曾经真真切切存在的远古修行界,在短短数百年内接连遭劫,无数屹立于九州大陆数千上万年的古老宗门接连沉寂。
叶枫哈哈一笑,端起酒碗一饮而尽。
送走王叔一家后,叶枫盘腿坐在桌前,借着油灯的光看着白天放在桌上的书,封面之上,金光灿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