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宴一开始,就有人借菜式引出了话题。
这人是工部尚书家的三公子李时,他指着一样点心问道,“这是南方点心吧?我记得欧姑娘生在夏州,对这些南方菜式想必颇有好感吧?”
欧淑离礼貌笑笑,“在京城住了这些年,口味早就变了。”
察觉到了她的冷淡,李时也不气馁,继续找了话题同她说话。不过结果是令人失望的,他问什么,欧淑离就答什么,意思点到为止,绝不多说一句话。
她的语气礼貌且温和,但绝不过火。
对于这类事情,欧淑离应对得得心应手,但风谌忍不了了,他朝卫子瑜那边扔了颗葡萄,用眼神示意卫子瑜把话题从欧淑离身上引开。
卫子瑜乐得看风谌那副焦急模样,只低着头偷笑,一句话也不愿说。
又有颗杏仁被丢到了酒杯里,约莫着风谌要发火了,卫子瑜才开口岔开了话题,“如果没记错的话,钟姑娘的外祖父家也是在夏州吧,李时兄若是对夏州感兴趣,不如让钟姑娘为你介绍一番?”
这次轮到卫子栩忍不了了。
卫子瑜这个坑货,一天天的除了办正事儿,就是整这些有的没的,借着那副人畜无害的外表作自己人。早晚有一天会有人收拾他!
轻妍一直做着被cue到的准备,但没想到会这么快,她怔了一瞬,而后看向李时。
他有什么要问的吗?
李时当然不会和轻妍聊这个话题,他暗恋的人是欧淑离,又不是钟轻妍,可卫子瑜的话都递到这儿了,他还是要客套上两句的。
不过卫子栩根本就没给他留这个机会,直接生硬地转开了话题,“轻妍姑娘,君骥如今可是还在夏州?”
轻妍有些莫名其妙,怎么突然聊起了这个,不过她还是老实回答了卫子栩的问题,“哥哥还在跟着那位夏先生读书呢。夏先生不肯来京城教书,所以哥哥只能一直住在夏州了。”
关于钟君骥为何不在京城,而是远在夏州,这是钟府对外一贯的说辞。
“明年春天会回来吧?”卫子栩接着问道。
轻妍想到钟君骥一直在准备科举,那时定然会回京参加春试,于是应道,“会的,多谢殿下关心。”
卫子栩点头笑笑,又三言两语将话题引到了明年的春试上,在座的诸位子弟自然而然谈起了备考的事项,功课复习得如何啊,最近读了什么书啊,先生讲授的知识容不容易理解啊…………
轻妍听着他们聊得热火朝天,无人注意到她这边,于是看向卫子栩的方向,不料正巧对上了他的视线。
卫子栩今日穿了件靛蓝色的袍子,发髻用白玉簪子固定住,凛冽的攻击性被暂时隐藏了,此时的他只显得清冷俊朗。
话说回来,虽然卫子栩跟她不是一路人,但是他长得真的不赖啊。轻妍有些犯花痴了,一时没控制住自己,定定地盯着了他看了很久。
卫子栩看着她呆呆愣愣的眼神,不自觉笑了,从眼底到心里的那种。
两人的小动作并未被旁人看见,但被坐在高位的皇后看得清清楚楚。皇后抿唇笑笑,真的是,好一对情投意合的璧人。
段秋喃和夏婕被cue到上去弹琴的时候,轻妍偷偷吐出一口气,抿了口手边的桂花酿,照这个形势看,离她表演才艺也不远了。
她知道自己的琴棋书画是什么水平,说不上好,但也不算坏,正常发挥的话,马马虎虎能看得过去。
千万不能紧张啊!这么想着,轻妍再次端起杯子,喝了一口酒。
一曲终了,收了皇后的赏赐后,段秋喃和夏婕坐回了位子上。
夏婕悄悄拽了下轻妍的衣袖,“妍姐姐,我弹得怎么样?好不好听?”
小姑娘的神情可爱的很,轻妍失笑,低声回答道,“好听极了,余音绕梁、意犹未尽呢!”
她刚说完,就感觉到了身体的不对劲。
轻妍三两句结束了和夏婕的对话,在位子上坐好了,安静地听着众人的谈话。
那种奇怪的感觉越来越甚,头脑开始昏沉,身体也渐渐失了力气,五脏六腑传来一阵阵的燥热。
轻妍觉得这反应不合理,她知道自己的酒量,不可能被两杯桂花酿撂倒。
除非酒里被人掺了不干净的东西!
她看向卫子栩那边,想寻求他的帮忙,却见他正一脸认真的和风谌说着话,估计是在谈要紧的事情吧。
轻妍拈了几块冰块,用帕子包好后藏进了袖子里,之后起身行了一礼,“娘娘恕罪,轻妍身体突然不适……敢问娘娘,轻妍可否提前离席?”
皇后喜欢她,对此也极其体谅,唤了个叫秋月的宫女过来,“带阿妍去凤栖宫休息,再让人请了太医过去。”
轻妍没拒绝,这个应对之策比她想的好多了。
她想的是等会儿离席后直接回府,之后再寻找解了这药的法子。
然而钟府的马车停在了明晟宫城的北门处,如果走路过去的话,要耗费许多时间,而且在这个过程中难免会出什么意外。
以目前得知的信息推测,算计她的那人不会善罢甘休,所以她一定会在自己离宫的路上再做手脚。
有丁思微在暗中保护,她肯定会全身而退,可那样的话丁思微就暴露了,宫里的侍卫不会放过丁思微的。
而皇后是卫子栩的母亲,是值得信任的人。
轻妍笃定了,皇后不会加害于她。
当然,此后几年里发生的事情也证明了,这个假设是成立的。
于是轻妍恭敬地道了谢,然后跟着那个叫秋月的小宫女出了间云阁,往凤栖宫的方向去了。
趁着秋月没留意,她在嘴里含了一块冰,缓解了些许身体的燥热。
路上轻妍始终提着一颗心,唯恐出什么差池。
果不其然,两人绕过一间凉亭,就透过桃花树疏散的枝叶,看到两个身强体壮的妇人径直往这边来了。
轻妍脊背发寒,心中警铃大作,拉着秋月躲到一旁的桃花树后。
妇人一直在东张西望,似乎是在找什么东西。
秋月低声提醒,“姑娘,这不是宫里的人。”
轻妍塞给秋月一个荷包,又在她耳边耳语了几句。
秋月是个机灵的,听罢,趁那两个妇人不注意,大大方方地从树后走出,朝她们走了过去,她一脸焦急地把妇人往另一个方向引,“快过来搭把手,户部尚书府上的钟小姐晕倒了。”
那两个妇人心中大喜,得来全不费工夫啊,于是跟着秋月去了另一边。
见她们离开了,轻妍松了一口气,可背后的寒意依然没有得到丝毫缓解,随即后颈处突然传来一阵剧痛,她失去了意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