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衍来到竹林，精卫与其单独相约于雪山之巅。墨衍道：“为人几日可有所感。”
精卫回道：“人之弱，怎敌龙族之强甚。”
墨衍从这雪山之巅府望世间之苍茫，“时代的进步需要文明的发展。人族之所以不够龙族强大，就是需要感受世间万物而创造文明。我们感受这刺骨的寒风，感受世界的菱角，感受血流不止的疼痛，感受悲与欢的流淌。龙族过于的强大，你们强大的皮囊让一切感受如出一辙，你们对自我的保护让你们忘却了这一切，所有在你们主宰的千万年里，世间没有发生任何变化。而人族的出现，一切都开始悄无声息的进行了。”
精卫道：“强大不是进化结果吗？”
墨衍回道：“龙族只强大了自己，只有文明才能强大这个世界。你看这世界四季依然扭转，时间开始慢慢开始被记录，人类短暂的生命中创造无限的可能。世间看似没变，其实都已经开始改变了。精卫既然你以生而为人，要不要去感受人族远离战乱的生活。”
墨衍带着精卫爬下雪山，他们不再飞行，而是一步一步相互扶持的走下雪山，很多次精卫想打开羽翼，都被墨衍阻止。“如果我们不会飞，我们就走不下这颠簸的雪山，走不过那无人的荒漠，如果我们不善水，就潜不下那深海之底了吗？他们，那些平凡的人，他们天生没有我们聪慧，没有我们强大，更不会飞行，亦不能徒手下到深海之底，可是他们都在慢慢完成这些事，我们生而特殊，而他们再以平凡之驱创造奇迹，如果龙族放弃那些特殊，而不能做到这些，那么有这样的他们的世界，龙族凭什么跟他们挣第一族。”
走下了雪山，精卫已经觉得自己乏了，他们在雪山脚休息了，深夜星辰浩瀚，墨衍观望这上天，远方有光亮，那是来自九天的方向，那是超越凡尘的光，也许只有墨衍能看到。
清晨，遥望远方有微风清凉，有人烟兴旺，墨衍在这离凡尘人世稍微偏远的地方盖起了房子。
人世间的喧闹不断吸引着精卫，她想靠近，却又害怕走的太近，她还不适应生而为人，她总是以为自己还是那只这群人体凡胎无法媲美的龙。
墨衍道：“我们住的远一点，他们的喧闹很极度的富有魅力，只是他们会忘记适可而止。”
精卫问道：“我们就这样过去吗？”
墨衍道：“永远记住我们此刻为人。”
熙熙攘攘的吆喝声，各色新奇的东西迅速进入精卫的眼帘，有红色的野果被覆上红糖串在一起的，有淡黄的糖被拉成各种形状的，有用竹签敷上纸被弄成各种形态，墨衍告诉精卫那叫风筝。墨衍跟精卫介绍这个世界的规则，“这里的物品不是靠抢取得到了，这是他们劳动成果，靠物质的交换来获得，因为每一样东西所要付出的成果不相同，而且对生存的意义不同，为了达到平等的交换，他们将所有的成果量化，而由制定某样东西为货币，统一由货币交换，无论食物，工具，或是劳动力都可以用货币交换。这是这个社会生存的基本体系，也是文明的基础，这个体系让善农者田间耕种，让善布者施布织衣，让善手艺者娱乐生活。”
精卫道：“原来这群野蛮的侵略者是在这样的规则下生存。”
墨衍笑了笑，“对比起这样的生活方式，也许龙族才算野蛮。”
精卫道：“他们驱逐龙族，占领龙族的地界，还有脸说我们野蛮吗？”
说话间一个小孩跌跌撞撞的扑向精卫，精卫连忙后退几步，像是收到了惊吓。墨衍伸手扶住即将摔到的小孩，同时疑惑的回头看着精卫，小孩跑开了，墨衍对着精卫问道：“你很害怕吗？”
精卫整理了一下自己，强撑情绪着回道：“只是从来没有和人靠的这么近。”
眼看夕阳即将落山，所有小镇的人都向着不远处的高山上去了。精卫问道：“他们去哪里？”
墨衍道：“今天十五号，月半了，今天有祭奠仪式。”
精卫疑惑的说道：“月半？”
墨衍摇了摇头，叹了口气，“大部分人类都不像你我得以长生。于是他们用年，月，日来作为时间节点，提醒自己有限的时间里做出更有意义的事。”
精卫似乎听懂了一样，“哦。那，祭奠仪式呢？”
墨衍道：“我们去看看吧。”
远处的高山上有一个不大不小的祭奠台，祭奠台上有两个大约二十尺的石像，一个石像是女娲的模样，另一个石像虽有人形的模样，但外表似乎全都是鱼鳞之类的东西。小镇上的人带了酒菜，在祭奠台下点起篝火，火焰照耀了这两个雕像。夕阳完全落下，小镇上的人跪地开始朝拜。
墨衍双手合十放在胸前，弯腰屈膝，“感谢上苍，普度众生。”
精卫道：“拯救人生的是自己，为什么要感谢上苍。”
祭奠结束之后，开始狂欢了，有年迈者先回镇上了。
墨衍道：“祭奠差不多了，我们去听听这群野蛮人口中的龙吧。”
墨衍和精卫再次回道镇上时，这里已经有了点滴的灯光了。人们信赖光明。
墨衍敲响了一户家门，一个满头白发年迈的奶奶打开了门，老奶奶弯着腰似乎已经再站不直了，她蹒跚的步伐都很难支撑他的的身体了。
墨衍道：“老奶奶，可以讨口水吗？”
老奶奶热情招呼他们近了门，喝过水，墨衍陪老奶奶聊了起来，“你们今天是在做祭奠吗？”
老奶奶点了点头，“大部分人还没回来。”
墨衍问道：“大家应该都会祭拜女娲，感谢女娲创造人类。那女娲旁边的那位是？”
老奶奶回道：“龙王啊。”
精卫有点惊讶了，她一直认为人与龙不是宿敌吗？为什么人还要祭拜龙，而且与女娲平齐。
墨衍带着疑惑的口气问道：“啊，是龙王啊。”
老奶奶回道：“小伙子，还没听过龙的传说吧。那是很早之前的事了，我也是在我奶奶那里听来的。那时我们的抗龙队还没有解散，人类依水而居，虽然那时的龙已经很少骚扰人类了，但为了安全抗龙队还是保留了一段时间。结果有一年闹蝗灾我们的粮食几乎没有任何收成了，眼看最后一期的粮食也要被吃光了，突然天空一场大火将受了蝗灾的良田和蝗虫都烧死了，那一场大火为我们救下了最后一期的粮食，人们看到一条巨龙飞过天空。抗龙队的人瞬间开始了反击，人们听到巨龙在天空一声长吼，有经验的抗龙队员都知道，这是龙受伤的怒吼。但是抗龙队的人没有打下那只龙，龙逃走了。虽然我们救下了最后一期的良田，但久旱无雨，连河水的快干涸了，那年奶奶说饿死了好多人。后来又是那只龙，降下甘露，可是因为巨龙身上还有伤，降完甘露之后，巨龙掉了下来，人门在大雨中看着巨龙奄奄一息慢慢死去。今天祭奠台下的山头里就是埋这巨龙的尸体，在巨龙的帮助下，人类抗过了那场灾难。从此抗龙队被解散了，没过几年，那时，我正在我妈妈的肚子里。一个全身龙鳞的男人来到那座山上，那座本来寸草不生的山坡突然长出了茂林，没有人见过那个全身龙鳞的男人模样，我们相信他就是龙王，那片树林是龙王在保佑我们。人们凭借想象雕刻了龙王的模样，我们感谢女娲造人，我们也感谢龙王保佑我们风调雨顺。”
墨衍道：“可是龙不是也一直在打扰人类的生活吗？”
老奶奶道：“也许那些都是些调皮的龙呢，就跟人类也有调皮的孩子。”
“打扰很久了，老奶奶，我们先走了。”
老奶奶伸手抓住精卫的手，精卫的手有点颤抖，老奶奶道：“记得常过来玩，美丽的小姑娘。”老奶奶慈祥的笑容，精卫颤抖的手似乎有点缓解了，原来还怕的事，做起来不过如此。
墨衍和精卫回道准备好的住处，虽然离镇上有一定距离，但这里却可以很好的观测到整个镇子的万家灯火。
墨衍坐在山丘的边沿，看着眼下的万家灯火，灯火的光耀融入无边的星河，今夜十五，月也格外的亮。墨衍会议这自己的故事，他对精卫问道：“人类之间有一种感觉叫爱情，爱至深就成了亲情。”
精卫看着墨衍，他不懂墨衍再说什么。
墨衍道：“有幸为人，一定要体会一把爱情的苦。”
精卫道：“你体会过，是一种什么感觉。”
墨衍道：“有点苦涩，有点甜蜜，有点痛，但也很开心，很绝望却不舍的忘记。”
墨衍品种一下回忆接着说道：“那时我刚现实，玄女还没有找到我，我也不知道我是谁，当我醒来时，我赤裸着身躯躺在一间稻草的屋里。我看见身边有一套稻草编制的衣服，我穿上衣服有出门我看看阳光，山间就只有这一间稻草屋，不远处的河流里，一个女孩，她背着竹篓把捕起来的鱼一只一只的装进竹篓里。我看着她远去，等我再看到她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了，她拿着一点吃的和一套适合我的衣服。她是我见到的第一个人，我也不知道她算美丽还是丑陋，但是在我心里有一种感觉，我应该陪着她。过了很久很久，我才知道他们管那种感觉叫爱情。我爱上了一个平凡的女孩，我陪着她，只能看着她一天一天的老去，我却无能为力，我不知道我为什么我至始至终都是这幅模样，我恨我自己不能陪她一起老去，恨我自己不能陪她一起死去。”
精卫道：“所以才说人类群嘛，他们出生开始就注定不久就会死去。”
夜深人静的时刻，墨衍梦见了那个平凡的女子。
山间的溪流在墨衍耳边回响，他睁开眼，这是他第一次与这个世界相识，他不知道自己从哪里来，也不知道自己该往哪里去。
一个破旧的稻草屋为墨衍遮挡刺眼的阳光，稻草屋门口挂着一套稻草编制的衣服，墨衍看了看自己赤裸着全身，他不明白衣服是用来干嘛的。
他有出门，看见远方一个女子正在河间捕鱼，冰冷的溪水里女子被冻的有点颤抖，但为了生机，他必须捕到鱼，好去镇上换一点吃的。
墨衍向河边走去，当女子正准备上岸时看看墨衍全身赤裸的站在河边，女子羞涩的一头扎进水里，然后再慢慢转过身去，背对着墨衍说道：“不是给你留衣服了吗，你怎么不穿？”
墨衍疑惑的问道：“衣服是什么？”
女子回头瞪着墨衍，墨衍也看着女子，女子胀红了脸，气冲冲的说道：“你故意的。”说完女子跑上了岸，消失在墨衍视野里。
墨衍感觉自己应该去往某个地方，却又不知道该往何处，他只好再回到稻草屋里，女子再次出现时已是夜晚，青山绿水间清泉的流动的乐章响彻整个夜晚。
墨衍现在稻草屋边，屋内蜡烛没有被点亮。女子抬着头没有看墨衍，她将衣服丢给墨衍，“学我一样穿上。”
墨衍看了看女子，捡起衣服努力的套了进去。
女子进屋点燃了蜡烛，她将用鱼换回来的一点粮食放在桌上，“饿了吧，进来吃啊。”
墨衍盯着蜡烛，看着火光漂浮不定。
女子抱怨道：“都是因为你这身衣服，难得今天捕了这么多鱼，现在吃都吃不饱了。”
墨衍看着女子，“鱼，能吃吗？”
女子道：“太晚了，下水不安全。等到明天天亮吧。”
墨衍默默地出门了。女子喊道：“你去哪里，这里不是镇上，夜晚出门很危险的。”
墨衍没有回答女子，女子看着外面漆黑一片，她害怕黑夜，害怕孤独。屋内蜡烛的光是她深夜的希望。
很快墨衍回来了，他的竹篓里满满一竹篓的鱼。墨衍指着蜡烛道：“这个可以借我一下吗？”
女子疑问道：“蜡烛？”
然后女子发现不对，因为女子看看蜡烛没有发生变化，而是火焰分离出一部分飞到墨衍手中，墨衍走出屋外，然后一堆篝火照亮了整个山间。
从墨衍苏醒的那一刻开始，不断有知识进入墨衍脑中，一夜休眠，墨衍看穿整个世界的模样。
墨衍看着眼前这个女子，女子还没睡醒，脸上还挂着昨夜吃饱后满意的笑容。女子并不算美丽，很平庸，但对墨衍而言却很迷人。他知道自己要去哪里了，可是他并不想走，他只想陪着她，虽然此刻他还不知道她叫什么。
午餐是墨衍准备的，女子醒来的时候，墨衍已经可以直接开动了。因为这里长期只有女子一个人住，所有凳子只有一把，此刻正被墨衍坐着，女子站在墨衍对面吃起了午餐。
墨衍突然开口，“我叫墨衍。”
女子回道“夕林。”
他们没有再过多的聊天了。午餐介绍，墨衍陪夕林来到湖边，夕林刚要跳下水，墨衍道：“你在干嘛？”
夕林道：“要去捕鱼啊，马上就要过冬了，如果再不多捕点鱼，多换点钱，一入冬河水结冰，就捕不到鱼了，冬天就只能挨饿了。本来够吃的，现在不是多了个你嘛。”听夕林的口气似乎很嫌弃墨衍。
墨衍笑了笑，夕林跳入河中。当夕林捕到地五条鱼时，墨衍喊道：“够了吧。”
夕林回道：“还有好多。”
墨衍回道：“我们换个地方。”
夕林有点疑惑，但还是听墨衍的离开了水面。墨衍带女子换到另一片湖里，“在这里捕吧。”
夕林瞪着墨衍，“走了那么远，为什么要换地方？”
墨衍道：“那边如果鱼在减少，明年那条湖里就没有鱼了。”
夕林道：“你胡说什么列，那里分明还有这么多鱼。”
墨衍道：“相信我。”墨衍语气柔和，说完笑了笑，夕林看着墨衍似乎他身上散发这光芒。
墨衍没有想过离去，夕林也没有想过让他离开，就这样那间捡漏的稻草屋成了他们两人的小蜗居。墨衍总喜欢看着夕林跳下水捕鱼的样子。
没过多久，寒冬以致，河水结冰了，可他们储存的钱完全不够他们两度过这次寒冬，冬天才过去一半，夕林手上的钱已经用完了。她再次来到河边希望中午时刻河面的冰会融化一点。
墨衍走到冰面上，他感受到了冰面上阵阵寒气，河边的夕林突然晕倒了。夕林再次清醒时墨衍正在送大夫出门。夕林的体力还没有完全恢复，她强撑着坐起来，“我们那还有钱请大夫啊。就算请了大夫抓药也要用钱的。”
墨衍笑了笑，“你好好休息吧。什么事有我在。”墨衍的话语如此轻柔，他的微笑似乎散发着光明。
没过多久药就煎好了，墨衍端到夕林身边。墨衍道：“今天去了趟镇上，好热闹啊。”
夕林将药从墨衍手上接过来，墨衍道：“我来味你吧。”
夕林没有回答墨衍，强行将药抢过来，“你想去镇上生活吗？”
墨衍道：“如果能去，应该还是蛮不错的。”
夕林没有在说话，她一口气将滚烫苦涩的药全部喝下。
墨衍接着道：“大夫说你是因为长期受冻落下了病根，再一受寒，就发病了，应该跟你深秋还在下水捕鱼有关吧。”
夕林将碗放在床边，没有回墨衍，只是缩回被子里背对墨衍。
墨衍看着夕林的背影，他看见夕林一滴一滴的泪正往下掉。
墨衍离开了稻草屋，入冬以来一直阳光明媚，今天下起了这个冬季的第一场雪。
直到夜晚，墨衍才回到稻草屋，屋内没有点灯，一片黑暗里，墨衍摸索着找到蜡烛，点起了光亮。
夕林问道：“怎么不去镇上，你还回来干嘛？”
墨衍道：“可是那里没有你。”
窗外的雪丝毫没有要停的意思，屋内蜡烛微弱的光照亮了整个世界。
夕林连续休息了几天，终于可以起床了，夕林刚准备离开被窝，墨衍不知从哪弄来棉服，围脖一股脑套在夕林身上，害怕她再受凉。而自己就是一件淡薄的衣服。
夕林看着墨衍弄来的衣服，“你每天早出晚归的就是去弄这些。”
墨衍道：“这样应该不会受凉了吧。”
屋外的雪都还没有融化，夕林一出门便踏进厚厚的积雪里。
夕林不禁感叹道：“这雪下的还真是大啊。”
“我们去山顶看看吧。”墨衍说道。
墨衍带着夕林来到山顶，夕林发现在山的另一面，也就是山体面向城镇的一面多了一个竹屋。
夕林道：“那个也是你做的吗？”
墨衍笑了笑，“我想住那里应该比你的茅草屋舒服吧。”
夕林道：“有我住的地方吗？”
墨衍道：“我天为床，地为被。这是为你建的。”
夕林微红这脸，也许是衣服太厚，有点闷住了。
有墨衍陪着夕林，夕林不在害怕黑暗，每当夜晚，墨衍便陪着夕林在竹屋上看着远方的灯火，数着天上的星星。
就这样简单的生活一过五十年，夕林一年一年老去，墨衍却始终青年的模样。
夕林曾无数次问道墨衍，“你为什么都不会老？”
墨衍也无法回答这个问题，他只能告诉夕林，“我永远不会离开你。”
无数个夜晚，墨衍数着星空，眼泪默默流下来，他想陪夕林一起老去，他想陪着夕林体会生老病死的痛处，可是他没有这个资格。
五十年里，夕林每天睁开眼第一个看到的都是墨衍，这样的幸福感在夕林与墨衍相处第二十五年开始发生了变化。
因为夕林一直只是以为墨衍衰老的速度跟慢些，可突然有一日，夕林意识到墨衍不会老去。
夕林看着自己白色的发线，她明白自己真的老了，而墨衍还是那个年轻的墨衍。
就这样痛苦而又不舍离去的相伴了二十五年，夕林终于熬不住时间的苍老，自然的凋零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