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起毕格之名,秦玉并不陌生。虽然不识其人,其名却如雷贯耳。
师父凤鸣先生说过,几十年来北地纷争不断,英雄迭起,有两位奇人相当了得,毕格就是其中之一。
此人勇武善战,又熟稔兵书战策,与中原交战多年,罕有败绩。
几年前,亲率一支轻骑,沿鹿城、灵州一线突袭边塞重创南军,斩杀数名高级将领,从此声名鹊起。
他为人胸襟宽大,又善于恩威并施笼络人心,深受草原各部青睐。短短数年,黑水部族日益强盛,并成为了北地汗王最信任最依赖的嫡系力量。
毫不夸张的说,在如今的草原上他就是军魂。
不过家家有本难念的经,有些事情听起来是戏言,但实际确有其事。
就像本没有血统关系的毕格被称作汗王的嫡系,似乎有些戏谑,不过他们确实有亲戚关系。
但也正是这层所谓的亲戚关系令毕格耿耿于怀,然而事关朝局利害,有些话偏偏说不得,道不得,有些事急不得,怒不得,心里那叫一个郁闷呀!
有人会问了,为啥呢,与汗王攀上亲戚不是好事吗,怎么就苦恼了呢?这事说起来就呵呵啦。
毕格自幼胸怀大志,在连年不断的战乱中,带领族人顽强抗争,一步步走出泥淖。
然而既非王族正统,又无足够强大的实力,志向只能是志向,始终无法成为现实。
好在族人很团结,对他这个首领也非常信任,黑水部族迅速壮了起来,也是一件好事吧。
一次偶然的机会,毕格结识了皇族后人满苍际,两人一见如故。他的帮助下,没几年,满苍际就登上了汗位。
也许出于感谢也许是笼络人心,不久,满苍际便把二女儿嫁给了毕格。坐上了乘龙汗婿,他心得意满,本想施展抱负大干一场。
不料,满苍际英年早逝,汗庭上下陷入一片混乱,广阔的草原又面临新的挑战。面对这种情形,当务之急就是推选出新的大汗稳定局势。
但满苍际膝下无子,谁来做这个大汗呢?
紧要关头,一个女人挺身而出。她就是毕格的丈母娘,满苍际的二夫人那海花,也是北地的另一位奇人。
面对风云变幻的复杂形势,这个女人力排众议,将王族内一个叫满云的小孩子,推上了汗位。并作出一个匪夷所思,却令世人称道的决定——下嫁满云。
一般情况,可汗去世后,其妻室、财物以及族人由继任者接纳,也就是由新可汗所拥有,前有车,后有辙无可厚非。这在南人的朝堂上也不是什么新鲜事,像李唐不就笑纳了隋杨的三千粉黛吗?
只不过满云和那海花的关系太过特殊,使得这段姻缘有悖常礼!因为他的祖父与满沧海是同父异母的兄弟。
这样说来,那海花就应该是满云的叔祖母啦。不说二十几岁的年龄差异,光是这隔了两代的辈份,就让这场姻缘颇有了些意味。
那海花的决定倍受族人争议和诟病,但为了草原的统一和强盛,她义无反顾。
从这个角度讲,说她是草原英雄,是奇女子,是北地第一奇人,一点不为过。
想想也是,面对内忧外患的局面,做出这样的决定,需要多么大的勇气和毅力,要有多么豁达和宽阔的胸襟。
有了那海花的帮助,满云很顺利地登上了汗位。只是从此,家庭关系就混乱了。
再说毕格,本应是满云的堂姑父,现在却反转成了继任女婿。心里别扭不别扭,只有天知道呀!
秦玉贴身在屋檐上,万千思绪萦绕脑海,心中满是感慨。
“王爷,您注意到那对年轻男女了吗?”脱火赤问道,“从言谈举止看,这两个人有些来头?”
“哟,我们的大将军也学会看人喽!”年轻女子轻声戏谑着·。
“哈哈,诺敏,不得无礼!”毕格哼笑,爱叱少女,“我也觉得那两个年轻人不简单,岁数不大,沉稳老练,应该是常在江湖上走动过。”
“叔叔,你说他们会是什么人呢?”少女一本正经地问着。
一阵沉吟,老毕格似有所思,“不好说,中原多才俊,特别是年轻一代,人才层出不穷,有名有号的都不知有多少。”
秦玉有些气恼,奶奶个猴,这老家伙,你的意思是我没名没号吧!哼哼,小爷以后会让你认识的!
“听我父亲说,他一位知己好友的弟子就很厉害!”少女不乏自豪地说。
脱火赤不以为然,少女这样称赞别人让他心里有些酸楚,不服气地嗫嚅道:
“厉害?能多厉害,中原的小白脸都会装,论真本事,还是咱塞北的汉子!”
毕格看着眼前的两个孩子:一个爱将,一个侄女,心中充满怜爱。似水芳颜,令人艳羡,人生一世不过百年,有多少如此年华。
“你父亲的知己好友?说得谁?”毕格好像想到了什么,正色看着诺敏。
少女莫名地眨眨一双明眸,嘀咕道:“还能有谁?他不就那么两个知己吗,一个叫凤鸣先生?另一个叫什么来着?”
秦玉身子一颤,差点叫出声来。她竟然提到凤鸣先生,还是她父亲的知己?
这简直是惊吓!秦玉不由自主地张开嘴巴,头脑在飞速地运转,她父亲是谁?
据自己所知,师父的朋友不少,至于谁是知己?还真没有听说过。
“凤鸣先生!”屋里传来毕格的一声惊呼,“果然是他!”
脱火赤惊疑地看着毕格,他感觉王爷有些失态,在他心里王爷是一位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战神,怎么会有惊讶呢?诺敏也是一怔,清澈见底的美目瞪得圆圆的。
毕格并不掩饰吃惊之态,反而抿起嘴唇,轻轻摇头,自语道:“他的弟子肯定差不了呀!不用质疑,无需置疑。”
“叔叔,您没事吧?说什么呢?”诺敏小心翼翼地问道。犹豫一下又嘀咕着,“父亲好像并不认识那人的徒弟。”
毕格摆摆手,示意没事,半哑嗓子说:“你们没来过中原,不晓得此人不奇怪,那我问你们,听说过凌云阁吗?”
脱火赤瞅瞅诺敏,怯生生点点头,不知就里。
“新近凌云阁高手榜刚刚公布,据说,这位凤鸣先生高居第二位!”毕格语气非常凝重,看了一眼诺敏,“你父亲作为翱翔草原的雄鹰,也只排在第九位!”
听毕格说完,两个年轻人面面相觑。
对于中原武林,他们的确不了解,但对于凌云阁还是早有耳闻。那两年一届的红粉榜,五年一届的高手战力榜,都是很有说服力和影响力的。
“穷尽美色,巅绝武修”。多牛的目标呀!
凡登榜之人,无论美女还是高手都是经过印证的,至于如何印证,就是凌云阁的机密了。百年来无人知晓,这也正是该组织的神秘之处。
秦玉有些骇然,暗自佩服毕格见多识广,耳目灵通呀!枭雄就是枭雄,看来军魂之称真不是吹出来的。
良久,屋内没有声响。透过门缝看去,三个人只是静静坐着。毕格闭目凝思,两个年轻人也不动声色,谦恭地等待着什么。
秦玉忽然想起了那个中年人,就住在隔壁房间。可那间屋子始终没有掌灯,也没有丝毫动静,探查一遍,竟然没有半点气息痕迹。一种不好的感觉慢慢升起,身随意动,疾掠而起。
还是慢了,慢的还不少,在那十丈开外的夜空,有一个衣袂飘飘的白色身影,静静立着,头微微抬起,手负在背后,宛如悠闲自得,欣赏繁星的仙人。
秦玉腾到十丈的高度时,就无法上行了。一股强大的罡气当头罩下,如何挣扎也无法挣脱。
除了惊愕,心中只剩恼怒之气,惊诧其武功之高,恼怒其戏耍之态。堂堂武林第二大高手的弟子,岂能如此窝囊,胜负是一回事,脸面可不能丢!
初生牛犊不怕虎,少年英雄多气盛,秦玉也不例外。思忖间,猛提真气,一式“举火烧天”,顿时罡气摇曳,如网似罩的气界居然被撕开一道尺许的缝隙。
一招得手,秦玉不作停留,青衫一抖“猿猴入天宫”直窜而起,与此同时左臂轻抖,左手迅疾甩出。刹那,一条火龙划破夜空,张牙舞爪扑向白衣人。
“柘枝幻影步,腾龙绕乾坤!”那人一声惊呼,慌乱中躲过一剑,“尕娃子,你是哪个?师父是谁?”
两人相对悬立半空,重新审视对方。秦玉嘴角微翘,冷笑不已。白衣人满脸惊疑之色里透着欣喜,一双朗目闪烁荧光。
“要战则战,与别人何干?”秦玉右手轻抚软剑“藤龙绕”,“动不动就打听别人师门,是彰显自己识多见广,还是觉得有把年岁,就可以前辈自居呢?真是莫名其妙!莫名其妙!”
白衣中年人并不生气,面带微笑,目光中充满慈爱,仿佛眼前的年轻人是他疼爱有加、引以为傲的孩子。
“好孩子,的确是好孩子,耳闻不如眼见呀!我喜欢!黎兄眼光真好!”一边打量着秦玉一边自言自语,“这举止,这气概,太像老哥当年啦!”
说完,轻轻摇头,转而神情黯淡。
秦玉有点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什么意思?黎兄?师父确实姓黎,莫非他真的认识师父?可在凤凰山十几年,从没听师父说起还有这样一位“兄弟”。
莫非他是…秦玉不由自主向下面瞟了一眼。
“哎,十六年了,你我一别又是十六年了!”白衣人泪流满面,仰天长叹。
秦玉思绪万千,脑海中波涛汹涌。眼前一幕,让他百思不得其解。他会是谁呢?这种场景不好发问,只能在心里暗自猜测。
忽然,下面院子里人声嘈杂,灯花通明,一袭红衣飘摇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