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虚道人回到洞庭湖隐居这且不言,单单说那宫中。这宫中表面看上去十分宁静,可一场血雨腥风早就藏在那御花园中。你问我在哪?看!就在那皇上天天喂鱼的涤心湖中,就在那涤心湖上的凌寒亭中。你说看不见?那就说明太傅和皇上把它藏得很好。
三个月时间匆匆流过。到了皇上生辰的日子,百官纷纷庆贺,朝上传下圣旨:自今日起百官罢朝半月,独留两位辅政重臣御花园饮宴,以奖其勋。百官朝散,纷纷向两位道喜,太傅一脸欢庆,可不知道为什么张涛怎么也高兴不起来了,仿佛心里有什么东西压着自己一般。
众官一散,殿中就剩两位辅政重臣还有一位领路的内官——曹公公。这曹公公原本是服侍先皇的。先皇驾崩,他便成了皇上身旁的红人。皇上将自己认为最重要的东西——弹弓都交给他保管。虽然张涛不让皇上打弹弓了,曹公公省了这一份差事,可皇上还是将他另眼看待,生活琐事全问他。今天让他领路想来也是圣恩。因为皇宫是不允许有人乱走的。
两人跟着曹公公走到了宫门口,张涛停住了脚步,抬头看天。哎呀!天色不好,乌云压顶,却不曾起风,十分闷燥,想来要下大雨了。可出门之时未曾带上雨具,自己坐轿子里还好,只是抬轿子的佣人等会怕要淋雨了。一旁的太傅看他不走,便说道:
“将军请!”
“哦!高太傅,你看这天色不好。家中佣人还在宫门外等候,要是下雨怕是要淋坏。”
曹公公听见了他的言语,心里想着:自己在皇宫当差,不知道受了多少风吹日晒,雨打霜露,第一次遇见这么替下人着想的主子。曹公公想说点什么,还没说话,太傅却笑了笑先说道:
“想将军乃是血染征袍的人,却这般溺爱下人。”
张涛似乎不太好意思,低着头,笑了笑说道:
“高太傅取笑了。”
曹公公见他们都不走了也不说话了,便说道:
“将军勿忧,待咱家去说一声,叫他们兀自去找个地方避雨。”
张涛点了点头,回道:
“那就烦请曹内官叫他们先回府罢。”
曹公公一脸不解问道:
“那将军等会如何回府?”
“我待雨小再回不迟。”
曹公公摇摇头说道:
“将军,皇宫禁地岂能久留。待将军宴罢,咱家给将军寻一把雨具,也好让将军行路。”
“多谢曹内官了!”
言罢,曹公公又看了看高太傅,太傅摆摆手示意让他去。曹公公便往宫门外走去。到了宫门外,只见到两班仆人在轿旁等着。曹公公便朝高家的轿子喊道:
“等会恐要大雨!高家的自去避雨,切不可远走,待太傅出宫。”
又朝张家的轿子喊道:
“张家的回府罢,你们老爷自会回府。”
两班人各回应了一声,高家的仆人便找了个矮檐齐齐地蹲着那里,张家的仆人便抬着轿子回去了。
曹公公回去接着领路。不知道为何,张涛每走一步,右眼便跳一下。可刚刚转了两条路,就到了御花园的门外了。这是张涛终于想起了国师的嘱咐,怕不是太傅与皇上今日要害自己,难怪自己的眼皮直跳。张涛抬头就看见了面前这道朱红色的门。那门红得十分鲜艳,仿佛是被血染红的一般。这门后面便是御花园了。曹公公刚想推门而进,却被张涛叫住了,说道:
“曹内官且慢!我有几句话想要对太傅言讲。”
曹公公将手收回来了,站在一旁说道:
“两位大人请便。”
张涛便接着说道:
“高太傅,此乃深宫禁地,虽蒙圣主隆恩,可你我这般进去恐失君臣之礼。”
“陛下赐宴,焉有不去之礼?”
“对啊!陛下赐宴,焉有不去之礼?”那曹公公也应和道。
张涛不知道为什么只觉得面前的门后不是御花园,倒像是一个刑场,而自己就是那待杀的犯人,可若是不去便是抗旨。张涛左右为难,突然对那太傅说道:
“高太傅,我现在可想起一位古人来了。”
“哪位古人?”高太傅反问道。
张涛便走到他身旁说道:
“伍子胥!想那伍子胥单人逃出樊城,白须混出昭关,逃到吴国之中。一荐专诸,二荐要离,三荐孙武,助吴大兴,捉得勾践。可那夫差却不顾前功,杀了子胥。今日你我进了此门,恐学了那子胥,只落得个身首两离。”
太傅笑了笑,对他说道:
“那夫差乃是个昏君。看当今陛下这般从善如流,夫差怎能比得?再说你我在朝寸功未立,枉受皇恩,怎能比得子胥这般的古圣贤臣?此乃圣恩至极,将军勿要多想,且自宽心。”
说罢,太傅便拿手指了指那门,示意让曹公公推门。曹公公推开了门,张涛只觉得门内吹出了一阵凉风,不禁打了个冷颤。太傅做了个请的手势,说了声“请!”,曹公公走进了门内,往身后看他们。太傅和张涛便跟着走进去了。
三个人一齐进去了。进去只见那涤心湖上凌寒亭中站着两个侍卫,坐着皇上,此外便一个人也没有。皇上面前一桌酒菜。皇上看见他们来了,便说道:
“两位爱卿快来!”
两人见了礼,这才坐下。两人刚刚坐下,曹公公便想着给皇上和两位大人斟酒,却被皇上拦下了,只听他说道:
“寡人年幼,政事不能亲为。辛苦两位爱卿了。今日寡人特斟一杯,以谢两位爱卿。”
言罢,两人纷纷跪倒,以谢皇恩。皇上亲自搀起,只手握着酒壶给太傅斟了一杯酒,太傅一饮而尽;皇上又如此给张涛斟了一杯。张涛见太傅也喝了,想来也是无事的,便也饮尽了杯中酒。喝了便喝了,张涛只觉得腹中一暖,口中一甘,不由自主说了声“好酒!”,话出了口,便觉得自己多言了,又跪倒了,说道:“臣多言了”。皇上笑了笑,又搀起了他,说了声“坐!”,两人各自坐下。
张涛看皇上刚刚的举动和神情似乎对自己十分尊重,应该不会杀自己,心里安定了一些,以为清虚道人的嘱咐只是他的臆想罢了。
三人刚刚坐下,就听一声惊雷在耳旁响起。可能是皇上和太傅心里有鬼,这一声惊雷偏吓着了皇上和太傅,可却没吓到张涛。皇上便问道:
“这霹雳响得这般突兀,将军为何不怕?”
“回陛下,臣久历沙场,惯听鼙鼓之声。这霹雳之音早已不惊了。”张涛急忙站起来回道。
“哎?将军坐着讲话。”张涛便又坐下了。
皇上笑了笑,没有再说话。这时亭外便下起大雨,一颗一颗水珠砸在地上,砸起了尘埃弥在空中与水珠混在一起,天空灰蒙蒙的一片。
三人就这般坐在亭子中,忽然太傅站起说道:
“下官敬将军一杯,看在同朝为官、共辅圣主的面上,将军勿推。”
言罢,便将酒壶拿起,一只手拿着酒壶的把手,一只手按着酒壶的盖,慢慢地给了张涛倒了一杯酒。张涛听他这么说,又见他斟满了酒,如此客气怎么好推辞。又想到刚刚皇上敬的酒都喝了,料这酒也是没有问题的,便起身谢了谢,将酒饮进了喉中,见他喉结一动,吞下了。太傅见状笑了笑,说道:
“将军请坐!”
张涛刚刚坐下,便觉得头昏眼花,一头栽在了面前的酒桌之上。曹公公见他栽倒,以为是酒醉。可就算是酒醉,焉能在皇上面前这般失礼?他便走上前去晃他。可他这一晃,便看见他嘴角有血流出。
曹公公心中正纳闷,可身后不知道是谁刺了他一刀。这一刀直插心窝,那人又将刀一转,一拔,曹公公登时便倒下了。往下倒的时候,回头,只见那两个侍卫已经在自己的面前,其中一个正在收刀。这时候他才明白,可已经说不出话来了,挣扎了一下,就闭上了眼。
那两个侍卫上去探了探鼻息,确认他们死了,便从怀中掏出了一根绳子,将两个死尸绑着一起,又绑上了一块大石,随手将他们往涤心湖里一抛。这一阵大雨过后,地上的血迹应该是丝毫不留,那两个侍卫又将亭中的血迹洗得干干净净。众人事毕,便撤了酒席,一齐出了御花园。
可怜那张涛到死也没知道为什么皇上倒出的酒是好酒,太傅倒出的酒就是毒酒。
原来那问题就在那酒壶上。此壶乃是阴阳壶,又称鸳鸯壶,内分上下两层,壶内有机关,机关一按倒出的便是上层的毒酒,机关未按,倒出便是下层的好酒。机关就在那酒壶的盖上,皇上斟酒,只握着酒壶的把手,自然是未按下机关,倒出自然是好酒。等太傅斟酒,一手握着酒壶的把手,一只手按着酒壶盖,自然是按下了机关,倒出便是毒酒。
张涛是死在这里了,可这四个人不说,谁也不知道。皇上和太傅定的毒计他们自己自然是不会说出去的,那两个侍卫是皇上的亲信,应该也是不会说出去。俗话说:斩草要出根。张涛死了,他的儿子也被太傅盯上了。于是太傅又想了一条计策,要将他诳进京来,置他于死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