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苏府)
“将军,元大人求见。”
“请进来。”
薛管家行了礼出了书房,再次回来时带了一位年过半百的官员。此人满面愁容,眉头紧锁,未待管家出了房门,便已跪倒在地。
“元兄,你这是作何啊!”将军连忙将来人搀起。
“苏兄,我与你也是多年之交,老夫为官数十载,也是谨慎做事,未做任何违禁之事啊。”
“我当然知你,你我同乡多年,你的为人我自然是知晓的。你快请起。”
“奈何我那胞弟,怎得糊涂做了…哎!如今陛下盛怒,怕是要株连九族了。”元大人紧闭着双眼,满脸的绝望。他元维家境不错,但是仍然寒窗苦读数载,一朝中举,几十年兢兢业业、小心翼翼的做到御史大夫的位置。他胞弟是父亲老来得子,自小恃宠而骄,不学无术,仗着家里是商贾出身,说是也要经商,换了好几个营生,最后欠了一屁股债,又说自己不适合经商适合官场,连着爹娘要死要活的逼着元维给他安排个一官半职。托了关系,钱财也打点了不少,好不容易做了个小官,结果被夏人蛊惑,偷偷把朝廷批下来的军火部分偷梁换柱换了次品卖给了夏人,这等蠢事很快就被发现了。
“苏兄,这次是无力回天了。我元维只想求你一件事。”
“元兄,你说。只要我能做到。我苏海平定当竭尽全力。”
“我元某膝下无子但有一女,我和内人一直都视为掌上明珠,同你家湛儿年纪相仿,可否请苏兄下一纸婚书,将我女嫁于湛儿,保她性命?”
“元兄放心,明日我便将婚书送至你府中,近日就安排两个孩子的婚事,定不会亏待了孩子。”
听到苏海平同意了自己的请求,元维踉跄着起身,眼中泛着泪光,重重地跪在地上。
“苏兄,小女就交给你了,但求你能护她周全。我和内人死也瞑目了。”
苏海平扶起元维,再三同他保证,元维听罢心里一块石头也算落了地了,长舒一口气后,作别了苏海平。
元维刚走,苏海平就叫来了夫人王氏,跟她说了方才发生的事情。
“什么??要湛儿娶他家女儿?那怎么行!如没了他弟弟那档子事儿,他家的官位我都觉得寒碜了我们湛儿,如今出了这档子事儿,那就是罪臣之女,这我儿以后仕途怎么办?你这当爹的,怎么不为儿子考虑。”王氏听了非常愤慨,她自己母家不算好,也是因为苏海平第一任妻子栾氏离世,她作为续弦嫁进来的,进了苏府,没少看苏母的脸色,所以把家世看得比天都大,能嫁给她儿子苏湛的那必须得是名门之女。
“这事由不得你不高兴,我只是通知你,你照做便是。”苏海平听了王氏的唠叨更加心烦,自己的好友大难临头,自己的夫人居然如此冷血。
“老爷,你这是要我的命啊!为什么是湛儿!你不是在怀州有个相好的嘛,她不是也给你生了个儿子!怎不让他去娶那罪臣之女。”王氏哭天抹泪的说着。
“你还有脸说!当年嫣儿怀着身孕,你趁着我出关打仗,就把嫣儿送到同州!一路受了那么多苦,孩子早产,从小体弱,后来发现竟是个痴儿。这都是你做的好事!嫣儿这么多年躲着你,不来汴梁一直居在怀州,你还要日夜提起。这个事儿就这么定了,明日我就下婚书,让湛儿准备准备吧。”
说完,不顾王氏哭得多撕心裂肺,苏海平拂袖而去。
(元府)
“睦贤,你过来。”元维从苏府回来后,就一个人坐在书房发呆,想着要不要跟女儿说家里即将变故的事儿。正巧女儿进来送茶点。
“父亲今日气色不佳,是有什么烦心事儿吗?”少年不知愁滋味啊,元睦贤不知家中即将变故,还如往日般活泼。
“贤儿。”元维开了口,却不知道下面的话要怎么开口,如何告诉女儿全家要有灭顶之灾,又如何告诉女儿她马上要出嫁,曾经答应过女儿要等到她寻得心爱之人再出嫁的啊。
“贤儿,你苏伯伯,你还记得吗?”
“记得啊,今年元宵看花灯时还见着了呢。”
“湛儿,你还有印象吗?”
“苏伯伯的大公子吗?记得的,好像和我年纪相仿,不爱说话,斯斯文文的,一点不如苏伯伯般魁梧。”元睦贤拿起给父亲的点心自顾自的吃了起来。
突然,眼珠子一转,直了直身子,放下了点心,小心翼翼的问“爹,您不是也要提起我和苏湛的娃娃亲吧?你怎么跟娘一样了!”
“贤儿,你年纪也到了,湛儿也是我们从小看到大的,爹娘老了,还是希望你有个好归宿。”元维说这话的时候,都不敢抬头看女儿一眼,控制不住自己内心的愧疚。
“爹,是嫌我烦了吗?要撵我出去了吗?”元睦贤重新拿起刚刚那块点心挑着眉眼开起了玩笑。
元维抑制不住自己,右手紧紧地攥着,突然锤在桌子上。吓得睦贤立马坐直了身子,放下点心不敢说话。
看着睦贤惊恐的样子,元维心里五味杂陈。
“明日苏府就会下婚书,你做好准备,马上你就要成婚了。”
元睦贤瞬间傻了眼!
“爹,怎么突…”然字还没出了口,就被元维打断了。
“没有商量的余地,爹也是为了你好。”
元睦贤从没见过父亲这样过,双眼因为激动充了血,面庞显得疲惫又无力,但是眼神确如刀子般锋利。自己一时间没了话,整个人呆坐在那。
爹为什么突然要自己成婚呢?到底发生什么了?
“你叔叔在外面做了错事,被人抓了把柄,现在只有你苏伯伯可以救他,你嫁到苏家,我们就是一家人,这忙他是不得不帮的了。”犹豫再三,元维还是打算隐瞒实情,编了个理由给女儿。
“爹!爹?”睦贤不敢相信的叫了父亲两声,一声感叹,一声反问。说实话,元睦贤也年芳十六了,喜读诗书,不怎么出门,也没见过几个男子,对情情爱爱的也没什么憧憬,嫁人,嫁给什么人,都是自己从未考虑过的。听父亲说自己要嫁人了,说实话,睦贤也没什么想法,那苏湛自己也见过,看着也是仪表堂堂的,她更多的是不想离开家离开双亲,叔叔虽是不学无术,但是对自己却是极好的,叔叔喜欢女儿,自己却生了三个儿子求不得女儿,所以对睦贤也是宠爱有加,如今叔叔有难,睦贤心里也是难受的不得了。
“嫁过去,叔叔就有救吗?那我…嫁,就是了。”
睦贤低着头,思忖了半天。说完这几句之后,便跑着离开了书房。
看着懂事的女儿,想到以后可能再也不能照顾她,教她诗书,听她撒娇…元维这心里就像是被刀子一刀刀的划。
女儿,莫怪父亲。
女儿,为父,最舍不下的,就是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