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次，轮到伏昭沉默了。
她反反复复琢磨着他话里的那个“他”，看来燕隐行是知道这件事情到底是怎么一回事的。
可是，他没有和她说明的那个意思。
她就是现在问了，也是于事无补的，索性，她当一个聪明不敢人，什么都没有问。
反正，她早晚都是要知道的。
第二天伏昭早早便出门去调查，并没有把燕隐行的话听进去，连续几天调查下来，丝毫没有进展。
眼看着瘟疫越来越肆虐，伏昭自是心急如焚的。
晚上，伏昭是宿在缉毒台之中的，皇帝倒是也很慷慨，在皇宫的朱雀门北边辟了府衙作为缉毒台办公地，地处僻静，倒是也符合她的喜好。
缉毒台后院。
书房里灯火明亮，伏昭还在案前查找书籍，甘微不断从书架上搬下来一叠叠书籍放在桌案上供伏昭翻阅。
忙活中，听见伏昭问了一句：“缉毒台刚刚成立，这里怎么会有这么多藏书？”
缉毒台里的藏书数量，让伏昭倍感惊讶。
她还以为，还要自己各方找寻，才能布置好缉毒台。
甘微站在椅子上查找书籍，听见伏昭的话，动作明显僵硬了一下，不过还是很快回答了伏昭：“缉毒台先前是巡察使赵大人的府邸，半年前巡察使一家一~夜之惨遭灭门，自此后没人居住，但是府中事物，却还是原封不动的。”
就着烛火，伏昭翻动书籍的手停滞了一下。
竟没想到，这里还是灭门惨案的发生地。
“若是我没记错，你先前，是跟着赵大人的。”
伏昭的声音不大，手下已经恢复了翻阅书籍的动作，语调听起来，稀疏平常。
甘微却好像被什么击中一般，一动也不动了。
烛光偶尔晃动过她的眉目，那张脸，竟是苍白得不能。
巡察使作为皇帝设立监督地方官员的机构，所谓监督，便是妨碍了别人的权力行使危害了别人的利益，若是还查出来了别人有个什么贪赃枉法的行为，招致杀身之祸也是在所难免的。
只是，灭门这样的人伦惨案，其中必定有着不同寻常的恩怨。
恐怕是，这赵大人，是触及到了某些人的致命秘密了。
长长的沉默，空气压抑得让人窒息，甘微听见自己的声音，很低，很沙哑：“嗯，我跟了赵大人小半年的时间。”
甘微不知道伏昭什么时候已经调查过她了。
今天一整天，她都和伏昭在一起的，都没有发现伏昭有什么异样。
没想到，她已经查过她了。
伏昭没有接话，料定了甘微会继续说下去。
“属下以前是京城京畿府衙里的一个捕快，因为擒拿盗贼立了功，有了一些名气，去年年初，赵大人出巡江都地区，上面派了属下前去保护，江都半年，属下都跟着赵大人。”
江都位于大启最南边，地处蛮夷之境，森林密布，多生虫蚁，由于地处偏僻，距离京城较远，人文文化方面自是不太通达。
朝廷恩泽不及江都，江都贫穷落后十分。
再加上丛林山野广布，江都人擅长丛林狩猎，善弓者居多。
逐渐便有很多人仗着善弓，当了绿林大盗，去往江都的商贾旅人，无不遭殃，后来便越发少人敢去，江都更加落后闭塞。
江都百姓素来都是被西秦当做蛮夷人。
这巡察使大人，去江都做什么？
“从江都回来不到一个月，赵大人一家便遭受了灭门惨案，当时属下已经回到京畿府衙任职，所以……”甘微停了下来，她知道伏昭明白她的意思。
伏昭状似不在意地问：“听说当时皇上派人追查这桩命案，清点尸体的时候发现少了一个人。”
“是的，他们猜测，小公子可能没有死。”
伏昭听出了甘薇话里有话，挑眉问：“你不相信？”
“属下也不知道该怎么说。”甘薇欲言又止，见伏昭看着她，她只能说道：“当时许多尸体面目全非，根本就不能辨别身份，他们如何就能断定小公子没有死？”
显然，甘薇是觉得，小公子已经死了。
“你怎么会这么想？”伏昭几乎就要问不出来，是不是她希望小公子已经死了？
瞧甘薇这话里话外，似乎都是这个意思。
或者说，她很不希望小公子还活着。
这是为什么？
伏昭难免好奇，可是这桩案子也不归她管，所以，今晚和甘薇说起这些来，也不过是随口一问罢了。
甘薇说得直接：“我很了解小公子，他身体孱弱，在那样惨烈的环境之下，能活下来的机会，少之又少。”
这解释是不能说服伏昭，她隐约能察觉出来什么，可是又不能多说。
毕竟，她没有理由管这些事情，赵家人她都不认识，眼下甘薇是在她下面办事的，和她生了嫌隙，对她没什么好处。
甘薇看了一眼伏昭，轻声说道：“大人对赵大人这桩案子感兴趣？”
伏昭立刻警觉，她怎么感觉，甘薇是在试探她？
她随口否认：“我感兴趣作甚，这事情不归我管，如今我们身处在这个地方，顺便提起来罢了。”
“我想也是。”甘薇附和，没有再多说。
今天这夜里，竟然忽然提起来这件惨案，伏昭总有个感觉，冥冥之中，她和这一个案子，似乎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
但是又说不上来是什么！
索性便不去继续探讨，岔开话题说：“瘟疫的事情，我大概已经琢磨出来了一些来了。”
知道伏昭是有意要岔开话题，甘微也如释重负，毕竟她跟了赵大人~大半年，多少有些感情，再提起伤心事，还在灭门惨案的发生地，她真的是喘不过气来了。
“大人发现了什么？”
伏昭把手中的书摊开来，手指点在一行字上：“我以前曾经见过这类病症，今日查看了患者的症状，他们无比不是指盖发黑卷曲，脸上的眉睫最先脱落，再是眼睛，然后是身体其他部位。”
停顿了一下，烛影里，甘微看见伏昭脸色凝重了很多。
似乎，她是发现了什么了。
便问道：“大人，您发现了什么？”
伏昭一语惊人：“若是我猜得没有错，他们是中毒，而非瘟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