恍惚间手上传来暖温,她看去,是叶家那块玉佩。
触手温润,冬暖夏凉,此玉佩保温效果最好,正好配某个病秧子。
忽然她目光一凝!
暗夜中,层叠屋檐上,有个黑影在快速移动,沾瓦间便消失于视线。今晚月光明亮,因此照得那束不小心垂落的银发也分外明显!
叶忘离想也不想便追上去。
是你吗?
她轻功亦是绝快,渐渐便拉近了距离。黑影似有所察觉,窜进胡同里几个虚晃把人甩脱,朝灯火阑珊处遁去。
也许是黑影太过轻心,并未发觉慢慢从胡同里出现的黑衣女子。
叶忘离盯着前方黑影消失方向,手无意识握紧。不会是他的,那人武功天下一绝,连衣袂都是雪白如天上云,不会涉红尘半分泥泞,若真想逃绝不会被她追上。
想来是自己多心了。既然不是要找的人倒也不急这一时半会,出来时间已不短,该回去了。
……
黑影翻进楼里,脚步虚浮拐进一处房间,见房中浴桶热气蒸腾舒了口气,还好那人今夜没来。
脱下外裳罩衣,底下包裹身躯玲珑有致,线条起伏明朗,更难能可贵的是,那张脸色若春晓带三分明艳,唇瓣微微上翘,不笑也媚。
此时那张令人窒息的脸上染点点血迹,如墨点般沾污白软宣纸。
她跨进浴桶,里面却不是干净清水,而是散发恶臭的黑墨绿泥。
她仿若不觉,早已习惯般全身漫入,捏着鬓角银丝,皱眉,眼里厌恶冷然透出,果然不该轻易出去,但她若不去那畜牲还不知怎么折磨兰清姐……
“时辰误了。”
她背后突然传了一个声音,好听地紧,像月影清辉,迷迷蒙蒙透几分漫不经心。
额角渗出冷汗,她僵住身体一动不敢动,深知接下来会遭遇什么,又不甘心,“是因为……”
“我向来只注重结果,过程如何……不重要。”那声音徒然转冷,“再有一次私自违例,你也就不用回来了。”
她眼里慌乱,紧紧挚住浴桶边缘。不用回来,便得不到解药,不出三个时辰即可毒发,她曾看过没得到解药的下场,疼到翻滚摸爬声音凄厉,徒劳喊哑嗓子,最后……尸骨无存,连骸骨都消融于世间。
“不会再有下次,我保证我会听话的。”她乞求道,尊严在生命面前显得不堪一击。
像过了许久,又似只是一瞬,她心里防线几近崩溃时那声音再次响起。
厌厌地,仿佛眼前一幕甚是无趣,“别哭了,省点力气待会哭吧。”
说罢就离开了,墨黑药泥上一颗红色药丸渐渐融入,散开……
熟悉的蚁咬五骸般痛楚,只是这次相比以往痛地更加猛烈,她熟练扯过手腕上黑色绷带,狠狠咬住绑在脑后,以免控制不住咬到舌头。
她还不想死,既然生在世上,怎甘心还没享受过经历过就离开,她只是想……活着。
阵痛令眼前遮上黑幕,她心中却有隐秘欢喜,晕过去吧,晕过去便好了。再不用面对这一池恶臭,无边痛苦。
晓晨初现,她扒着浴桶边缘疼晕过去,淤泥中银缕悄然转青丝一线,在挣扎中缠绕她眼角眉梢,衬得凌乱容颜更盛几分。
……
叶忘离远远望着王府却发现不对劲,怎么到处点灯跟闹贼似的?谁吃了豹子胆敢来这偷窃?
熟知她爬墙跳窗习惯的元瞳守在偏僻墙角下,急急给她使个眼色。
叶忘离会意,与她汇合,还未发问被其一把撤下面巾,抓住手腕就拖着去卧房。
“哎呀你今晚怎么没易容,坏了坏了来不及了,待会你自己看着办吧。”
路上元瞳倒豆子般讲她离府发生的事。
“来了个皇帝的公主,叫什么乐仪,可一点仪态全无,随太后回京坐不住自己巴巴骑马赶回,硬要见一见你这个三嫂,肖康左拦右阻的,这会已经到内院了。”
千钧一发之际叶忘离从窗户被扔了进去,咚地一声,地面都似要坍塌。
嘶……元瞳这死丫头手劲又大了。
乐仪公主站在门外,一身火红骑装衬得她肌肤塞雪,刚要推门的手被吓了一跳,随后更感兴趣了。
门开,里面乌灯瞎火也不知啥情况,元瞳随众进来,不动声色把所有能照明的物件藏起来。
乐仪左瞧右看,干脆夺过宫女提着的灯笼,依着豆大的灯光照清里屋。
只见里面床上一个穿寝衣的美男子惊吓坐起,手还捉着被子边脚。
另一个……后头跟来乌泱泱的一群人打眼色打得快要飞起,不断拿堪比现代x光线的眼神扫过站在窗户边上穿夜行衣的高挑女子。
乐仪见了,嘴角勾得弯弯的,先给黑衣女子行礼道:“想必这就是三嫂吧,皇妹路上听闻三哥娶妻,还想着是哪家淑女,刚进京便匆忙赶过来了,如今一看真是闻名不如见面,听说三嫂出生大家,定是雍容大气的,乐仪先在这赔个罪,还望三嫂莫怪乐仪小儿心性。”
闻名?叶忘离可不觉得京都里她有什么好名声。小儿心性?怪了就是不大度不贤良喽?
要不是时间地点不对,叶忘离都想鼓掌了,瞧瞧这天真活泼开朗又不做作的语气,果然皇家出品必属精品,里面都是奥斯卡影帝影后啊。
影后没让人失望,紧接着话锋一转:“三嫂这套衣服可真是别致,是锦绣坊最新的寝服?改明个我回禀皇祖母,让她老人家也看看这京都的新奇玩意,免得老说离京太久,都不懂时下的新出事物。”
乐仪捂嘴咯咯一笑,然而下一秒笑声戛然而止。
“我怎么会怪公主呢?我是可怜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