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羲炽暑,夕阳傍照,此时天色渐暗,徐清正挑着两捆干柴沿着崎岖山路,向寺院缓步走来。
行至离寺院大概百米处,抬头一望,忽见一陌生中年汉子此刻正埋头蹲坐在寺门外的台阶上。
徐清心里纳闷:此人是谁,怎会无故在此?
徐清面带着疑惑,挑着柴的步伐不由加快了几分,不一会儿,他便到那寺院门外后。
他先把肩挑的俩捆柴放下,然后走上前去拱手往这名男子询问道:“敢问兄台,不知你家在何处?为何无故蹲坐在此。”
陌生男子忽闻耳畔有人跟他说话,本埋头于双膝的他缓缓抬头,然后整个人站立起来。
拱手还礼道:“陈某老家闽县遭受旱灾,今日逃难于此。”
徐清打量该名男子一眼,只见他身高近七尺,体型偏瘦,一双眼光射寒星,两弯眉浑如刷漆,胸脯横阔,穿着一袭青锻衣,身躯凛凛,相貌堂堂。
徐清十分诧异,该男子口口声声也说自己是逃难而来,但衣着打扮言语神态,却不像落难流民。
“小弟徐清,山西人士也是去年逃难于此,这寺院的东厢房尚且两间空置,现天色渐晚,陈兄如若不弃,今晚可在此落脚。”
徐清心中虽有少许疑惑,却本着同是天涯沦落人的态度,出言相邀这个自称陈某的异乡人。
“如此甚好,那有劳徐贤弟带路了。”异乡人也没太多客套,边说边提起身旁的行李,抬脚跟随徐清迈进了这寺院的大门。
……
一转眼,这异乡人来此寺院暂住已数日,徐清百思不得其解,那自称陈山的异乡人每日山中闲逛,似乎并不为自己的生计发愁,他白天呆在寺院的时间也不多,只有晚上东厢房才亮起烛光。
这天徬晚,徐清生火煮了一锅小米粥,霎时,一股浓浓的小米清香向小屋弥漫开来。
他小心翼翼的从锅里舀好两碗粥,端放在一张桌子上,接着准备好两副筷子。
忙着这些后,他走到院子冲东厢房喊道:“陈兄,粥煮好啦!”
“来啦!”
这几日,徐清每日上山砍柴归来都会多煮点粥,想那陈山初来乍到也属不易,自己力所能及地也给他舀一碗清粥。
西厢有间小屋被徐清隔成了伙房,一个灶台,一张长方形旧木桌,两张木凳占据了大部分房间。
那自称陈山的男子,踏进这屋里后,爽朗的笑着说:“徐贤弟,这几日在你这吃白食,真给你添麻烦了。”
“陈兄客气了,几碗清粥而已。”
桌上两碗粥,一碟咸菜都已整整齐齐的摆放好了,两人在木桌两端坐定端起碗筷,借着灶台上的火光,滋溜滋溜的喝起粥起来。
陈山嘴里嚼着咸菜,一边含糊的说道:“这萝卜挺脆,贤弟今年可多腌点,以便明年食用。”
徐清听闻此言,放下碗筷,无比惆怅的说道:“徐某,自幼读书本想着有朝一日能报效国家,惩治贪官,为百姓请命谋福,不想却沦落这里每日砍柴度日,虚度年华。”
陈山听闻后,心知他怀才不遇,心中不免有些苦闷。
也放下碗筷宽慰道:“徐贤弟还有如此雄心抱负,真是难能可贵。贤弟,你要知天地有形,人又何尝不是如此,我辈只是依附在这大明社稷上的尘埃,社稷有难,依附其上的百姓又如何能幸免。贤弟你也无需长吁短叹,如此自责。”
徐清听了这些话,心里稍稍觉得舒坦些,答道:“我只是想在有生之年,做些对天下黎民百姓有利之事,也不枉来世间走这一遭。”
陈山的眼睛不由一亮,语重心长地说道:“为国为民谋福,那也并非只有入仕途这条途径,贤弟可否想过哪日去入道修仙,也可救万民于水火。”
“哈哈,陈兄你扯远了,我等凡夫俗子怎可能有如此仙缘,且不说它,且不说它,陈兄来,我再舀一碗粥给你。”
徐清觉得陈山口中的话匪夷所思,仙人那何人可曾见过,你我都穷困潦倒逃难于此了,修仙真是痴人说梦话。
见他面前那碗粥空了,急忙借故又给他舀了一碗,打断了他的奇思妙想。
陈山看徐清这一反应摇头苦笑,喃喃自语道:“也罢,一切都看是有否机缘,也不可强求。”
……
又过了一月有余,这一日,范进手提一木桶,里面用两条鲜活的鲤鱼来到寺院。
此时恰逢徐清和陈山两人都在寺院之中,徐清见范大哥来了,还给自己送来两条活鱼,激动不已。
他向范进介绍了身旁陈山的出身来历,范进听闻后,哈哈大笑。
“徐贤弟,这回你可有伴了。”
徐清接过范进手中的木桶,想提进伙房,亲自宰杀后,中午烧给三人吃。陈山望了望这桶里的活鲤鱼后,面有不忍之色,忽然狡黠一笑。
“贤弟,这鱼让陈某宰杀。你们兄弟多日未见,好好聊聊吧!”
陈山说完后,不由徐清分说直接一把抢过木桶,转眼奔出寺院门之外后,就不见了。徐清和范进两人面面相觑,这陈山到底怎么了,为何这次如此性急。
山涧小溪边,空气中凭空出现一提桶的中年男子,他将木桶倾倒在一处溪水了,两条鲜活的鲤鱼顺流而下,男子嘴里喃喃道:“逃命去吧!”
他提桶走了几步,顺手在道边摘了两片树叶,扔回木桶之中……
徐清和范进在院中等了一会儿,突见陈山又大汗淋漓的提着木桶回来,他将木桶重重地放在地上,满脸羞愧之色。
“陈某,方才鲁莽了,光顾着提桶却连宰杀的工具也没带。呵呵!”
范进伸长脖子往木桶一瞧,可不是嘛!这两尾鲤鱼还活蹦乱跳得在木桶里呢!
徐清笑了笑走向前去,重新提起木桶,往伙房走。
“两位哥哥稍等,还是让小弟去收拾一下。”
“咦!这哪里有鱼,桶里只有两片树叶啊!”徐清看了一眼,突然惊呼道。
范进和陈山听闻后,也都纷纷惊讶不已,但反应各不相同。
范进伸长脖子再往木桶里细细看了几眼,无比肯定的说:“徐贤弟,这桶里确实是鱼啊!”
陈山则是不同,他一脸惊讶得问道:“你看到的,当真是两片树叶。”
徐清也觉得不可思议,他又仔细看了一眼。
“真的是两片树叶。”
陈山再一次得到徐清肯定的答复后,突然仰天大笑,激动万分。
“此乃真是天意,此乃真是天意啊!”
徐清和范进两人再一次的面面相觑,他们不知陈山兄弟今天为何三番两次的失态,行为举止如此怪异不合常理。
徐清上前询问道:“陈兄,你为何无故发笑。”
陈山撇了一眼范进后,顿了顿说道:“贤弟,此乃天意也,但天机不可泄露。”
范进也并非愚笨之人,从陈山的只言片语之中,揣测有些话不便跟自己讲。
他识趣的提起木桶,说道:“这两条鱼,还是让我来收拾吧!”
……
范进亲自下厨,一阵煎炒烹炸之后,鲜鱼端出锅。
饭桌上,陈山和徐清都未动筷吃鱼,陈山是不屑去吃;徐清是看来看去那就是两片树叶,更是全无胃口。而范进不同,他大口咀嚼着鱼肉,只是鱼肉入口,食之无味。
范进面露疑惑不解,终于还是忍不住说道:“今天的鱼怎么不好吃啊!”
陈山看着范进一副百思不得其解的模样,忍不住哈哈大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