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过何仙姑看到她仍活着,月眉略微安了心。过去的五天时间里,她马不停蹄地奔走,找了些自认为能够帮上忙的男人探听消息。芳姑只能照顾日常生活,荣贵没了主人的威风到哪都碰壁,一切都靠她一个人跑东跑西。荣贵还算忠心,坚守着“春梦”帮忙跑跑腿。最可恨就是那些所谓何仙姑平日称老情人的若干男人,或摇头不语或闭门不见,此刻见着月眉就如见到瘟神般躲避不及;月眉自己的客人还算给了份薄脸好生相待,只是一谈起关于刘大阔与何仙姑便立马变了脸色露出一副苦瓜相,全是害怕受牵连的神情;当然更多的人是劝月眉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何仙姑不过是压榨她的一个老鸨而已,保住自己的小命要紧。最后还是她寻着门路找到了捉何仙姑回去的那个王团长,用美色攻破了防线,他才答应开批条让她去见何仙姑一面,但对于救仙姑的命,他表示无能为力,自己只是奉命行事。王团长向月眉透露了一点:刘大阔事发之后,陈伯坤直接向广州特别市党部检举何仙姑,并买通了相关人员,目的就是要置何仙姑于死地,半月之内何仙姑将神不知鬼不觉地被秘密处死。战乱时期,杀死个人比踩死只蚂蚁更容易!月眉知道自己时间不多,晚一天说不准仙姑就已经不在人世,她焦虑不安却又知该怎么办,该找的人都找过了,难道真的这样眼睁睁地看着仙姑被人害死?路灯在细密的雨中更加暗淡,她无法看到出路,无法找到方向。她没有回“春梦”,在街道上徘徊了好一阵,终于下定决心似地朝一个方向加快了脚步。
如果这是唯一的办法,她也一定要试试。
上九路,下九路,第十甫……月眉一路走来,雨声淅沥。繁华的商业街热闹依旧,只是在雨夜少了分喧哗多了分沉寂,人们仿佛在这春雨纷纷的夜里倦怠了语言,默默挑选物品吃着小吃,商场营业员懒洋洋地连还价都懒得开口。一幢幢骑楼商铺一下子做了无声电影的陪衬物。
月眉走进骑楼的长廊里,收了油纸伞,甩掉上面的水珠,随着人流往前走。只是她一身的娇艳即使在这繁荣的商业区亦是出彩,不时引来频频侧目。月眉没有理会周遭的目光,仍快步疾行。走到宝华路的一幢骑楼前,她停了下来,看着那粉黄色的楼面,深吸一口气便向门口走去。
“我找陈爷。”
“哪个陈爷?”门口坐着个六旬老头,已昏昏然想入睡,懒懒地问。
“陈伯坤陈老爷。”
老头猛地抬头看了她一眼,随即说:“陈老爷两月前就回乡下去了,走走走!”
“我知道他在这里,我一定要见他,请你上去禀报,就说‘春梦’月眉求见。”
“我理你春梦秋梦月眉月亮,不在就是不在,走走走,不然我赶了!”
“见不到陈爷我不会回去的……”
“哎呀,你还以为你是谁啊,不就仗着长得靓些吗?那也没用啊,陈爷不在再靓也没用……”
“哎呀,这位老爷,你就行行好吧,我就进去和陈爷说一句话就出来。”硬的不行来软的,她抛了个媚眼,又掏出一张银票。
老头挡不住诱惑伸手要接,但顿了顿又把手缩了回去,喃喃道:“就是不在啊。”不过语气却没先前那么冲了。
“哎呀,你就行行好吧!”月眉又把银票递过去。
“老马你在干什么!”一个声音当头一喝,月眉忙缩回手。“去去去!拉客到别处拉去!”出来一四十岁年纪的胖子,一脸的横肉,以为她是上门拉客的街边妓女。月眉认得他是陈伯坤的跟班老叶,以前常往“春梦”捎口信。
“叶哥!我是月眉啊,还记得吗?”月眉亲热地打起了招呼,“我想见陈老爷,他不让我进去……”
“是月眉啊!”胖子认出了她,上下打量了一下,“还在‘春梦’吗?”
“不在啦,‘春梦’早就不呆了。”她眼珠子一转,撒了个谎。
胖子瞪着双眼的滴溜溜地在她胸口转了好一会儿,终于说道:“跟我进来吧,陈爷也念叨着你呢。”
月眉赶紧跟他进去了。门口的老头懊悔得很,早知道就放她进去了,这到手的油水溜得可真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