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娜也大概听母亲提起过关于父亲的点滴，她没见过父亲，对温晋生的记忆也就仅存于家里收着的几张老照片，还有母亲偶尔透露的只言片语。
王蕴兰是c市市局领导的女儿，出生于知识分子的家庭，从小就养的知书达理，长大之后更是出落得美丽大方，兰心蕙质。家里本来是想给她寻一段门当户对的婚事的，谁知道王蕴兰读书的时候偶然结识了温柔体贴的年轻医生温晋生，不顾家庭反对和温晋生领了证，按照当时王蕴兰家里人的看法，这叫“下嫁”。
两个人结婚之后倒也是伉俪情深，只是温晋生年纪轻，难免有些浮躁，因为一些事情得罪了医院里的领导，寻了个由头被支派到了黔南的小镇，不过温晋生和王蕴兰倒也不是吃不得苦的人，即便是在偏远的小镇，两个人依然恩爱如初。小镇周边的居民，也多有受了温晋生帮助救治的，从来没见谁怨恨他说他不好的。
----------------------------------------------------------------------------
郁瑜挂了电话，突然觉得有点头大，林渊没办法帮忙，而自己对于巫蛊的了解仅限于一点书本知识，从来没有接受过这方面的案例，连看都未曾看到过，师父木柯修的是正统的东方道法，对于这些歪门邪道从来不放在眼睛里，更是不屑与去研究，这下好了，真碰上事儿了，连个解决的办法都没有。
宁姬问见郁瑜这个样子，也知道事情不好办，沉默之中，他瞥了瞥王娜，“要不，你们另觅有缘人？”
王娜还没开口，王蕴兰就急了，“师父，师父你救救我们啊，我们真的是没办法。”她急得就差给郁瑜跪下了，“现在这个圈子骗人的多，有真本事的少，我们这些外行人也都是听说过的，再说了，她这情况，让我到哪里去找靠谱的人，何况，何况木月大师说了，我们已经见到了有缘人，我们知道的，能帮我们的，也就只有你啊？”
听到这里，郁瑜愣住了，“他这么跟你们说的？”
王蕴兰点头。郁瑜深吸了口气，道，“罢了。既然来了长生阁，就是有缘人，你们的事，我会想办法。”她看向宁姬问，“把契约拿出来。”
宁姬问从抽屉里抽出契约，递到王娜手上，一边解释道，“你们如果想好了，就跟我们签契约，契约定下之后，不管有多难，你们的事，我们都会帮你们办好，事情办成之后，我们也不会收钱，但是会取你食指尖一滴血，你答应不？”
王娜母女从来没听过这么奇怪的要求，但浏览了一遍手中单子上面白纸黑字写得清清楚楚，便也没了异议，她接过笔，几乎是不假思索地就在上面写上了名字。
王蕴兰有些犹豫，她吞吞吐吐道，“如果，事情没有办成呢？”
她看向郁瑜，她脸色平静，低着头在契约的另一方写下自己的名字，“你不用担心，这关系的不仅仅是你女儿的命，还有我的命。”
--------------------------------------------------------------
c市军区医院，康湛刚刚看完一上午的病人，靠在椅子上，神色有些疲惫，眼睛下一片乌黑。
推门而进的小护士见状正好把刚到好的水递到桌子上，“康医生，要不休息会儿。”
他揉了揉眉心，“还有几个病人？”
小护士看了看手上的单子，“还有三个。”
“嗯，看完再说吧。”
小护士不好再说什么，突然听到他口袋里手机铃声响起，看到屏幕上方显示的名字，他好像有点意外，“郁瑜？”
小护士想起来，这好像是上次那个被医生背着来医院的那个高高瘦瘦的女孩。她有些惊讶，抬眼见男人满是倦容的脸上带着终于一抹若有若无的笑意。
他抬起头，视线刚好和她撞上，小护士胸口猛地一跳，用嘴型说了句“我先出去了。”
小护士走到门外，脸上有些烫，里面康湛的声音断断续续传出来。
“请我吃饭？行啊，中午有空，嗯，不过今天值班，要在医院附近，你过来方便吗？”
“好，那你来之前跟我说，我下来接你。”
她抱着手中的单子，情绪有些低落。
那个是康湛的女朋友？之前没听他说起过啊，他想起上次女孩晕倒的时候康湛脸上不自觉流露出的担忧，背着她急匆匆的走进来，额头上都出了细密的汗，女孩躺在病床的时候他在旁边无微不至的守候，又想起平日里在自己面前看似温和有礼实则分寸距离拿捏得极好，她叹了一口气，垂着头走开。
-----------------------------------------------------------------------------------
郁瑜到医院的时候，康湛还在忙最后一个手术。
站在门诊一楼，收到了他下楼的消息，她才开始觉得肚子有点没对。刚开始一路过来，只觉得有点胀气，这本来也不是什么大事，但是走进了医院的门诊楼，突如其来的剧痛弄得她站都快要站不住。
也不知道是吃了什么东西，肠胃不停地在翻涌，她看了看手机，终于还是忍不住遁入厕所。好在厕所人不多，她捂着肚子冲了进去，还不忘记看康湛有没有回消息。
手机上，刚转入收件箱的信息提示：“我到了，你在哪里？”
她想起来今天早上宁姬问那一盘糕点，心里有了数，忍不住暗戳戳把宁姬问骂了一通，一边斟酌着措辞。
好好的约个饭结果要见面了人溜去了厕所，郁瑜觉得有点丢人，想了想觉得怎么说都不体面。
手机收件箱里，颜偃的消息钻了进来：“郁瑜，你拉肚子没？宁姬问我可去他大爷的，你走了之后我们两个都拉了一个小时了，我就想说如果你在路上你当心着点。”
果然是宁姬问！郁瑜咬着牙忍者腹部翻搅的疼痛感，噼里啪啦在屏幕上打上一排字：“别提了，老娘已经后庭失火了！”
许是怒意和痛感灼烧了她的理智，消息一发出，她手一滑，不知怎么的，就点成了转发，又不知怎么的，这消息就到了康湛的手机上。
她反应过来，对着手机愣了两秒，这下子，整个世界都安静了，隔壁冲水的声音，隔间外边嘈杂的人声，都被隔离在外面。她的脸涨的通红，就连痛感好像都没那么明显了。然后她看到康湛回复得很快，收件箱里的信息里，一条消息格外显眼，上面没有多余的字，只有一个缓缓打出的问号——“？”
她的脑子一下子就炸开了，颜偃的消息随着进来，“嗨，别提了，我吃的多，跑厕所止都止不住，我觉得王娜才是倒了八辈子霉了，来做个客还被坑了，宁姬问这个瘟神用了过期的面粉，不拉肚子才怪了，你要是有情况先找个有厕所的地方观察下吧，免得发生什么。”
她掐着手机，心里有个声音在咆哮——晚了，已经发生了。
她解释了一句，康湛也一直没有回信息，好不容易缓和了，她火速冲出厕所，在一楼大厅巡视了一圈，也没有看到康湛的身影。
坏了，她心里有点慌，转来转去反复地找。
“郁瑜？”
脆生生的女孩声音在背后响起，她转过身去看，刚好是上次进医院的时候给自己打吊水的那个小护士。
“我记得你。”
小护士点了点头，郁瑜敏锐地察觉到，小护士看着自己的眼神里带着点打量。
小护士递给她一杯倒好的热水，“是康医生叫我在这里等你的，他有点事耽误了。你肚子不舒服，喝点热水。”
郁瑜的脸又红了，她接过水，道了谢。
“他怎么了？”
小护士脸色有些难看，“就是之前康医生接诊的一位病人，那个病人本来身体就不好，加上年纪大，治疗基础就不好，医生提出的方案家属又不同意，觉得烧钱，只能选择保守治疗，保守治疗情况哪能说得清楚，前几天本来情况有点好转，这两天又恶化了，昨天晚上人没了，病人家属受不住，刚来了在科室门口闹呢。”她瞄了眼郁瑜的脸色，补充道，“其实之前康医生都下来了，就是科室其他医生拦不住又不了解情况才让我下来叫他上去看看。”
郁瑜的太阳穴突突地跳，她心里慌慌的，总觉得有什么事要发生，之前也不是没听说过暴力伤医的事情，每次看都气得她差点当场去世。
“他在哪里？”
“啊？”
“科室在哪里？”
“二......二楼。”
“带我去！”
小姑娘觉得面前这个漂亮姐姐气场突然变得很强，她点了点头，不由自主地就顺着她的话给她带路。
不过几乎也不用她带路了，上了楼围成一圈又一圈的人和男人嚣张跋扈的叫骂声让她不像忽视都难。
她走过去穿过人群，这才见到男人的手上拿着一把尖锐锃亮的东西，细看才知道是刀子。男人气势汹汹，声音震得整层楼都能听见，旁边几个病房的医生病人都忍不住探出身子。他语气激动，说着说着还不忘扬扬手中的武器，弄的周围的人都不敢靠他太近。两米开外，康湛捂着右臂被旁边一个戴着眼镜的男医生扶着，他面色平静，却仍能够看出在忍受着痛苦，洁白的白大褂上，斑驳血迹触目惊心。郁瑜这才注意到，男人手上刀子，上面闪烁着血光。而康湛捂着的地方，刚好是前不久为了帮她拉开白菁时受伤的地方。
男人很猖狂，“你也配做医生？你看着我爸的尸体，你不觉得良心难安吗？”
康湛身边的男医生忍不住道，“先生，是你自己选择保守治疗，我们提供的方案你拒绝，没有成效你来怪我们？”
男人上前一步，扬起手举起手中的刀子，吓得男医生拖着康湛向后就是一大步，“你别过来！”
男人对他们的反应好像很满意，他扬着头，有些挑衅，“刚是你自己扑过来划拉了这个口子，又跟这儿卖惨呢？医生都你们这样的？不怪你们？不怪你们怪谁？你们把人给我治死了，偿命都是应该的！医生？医生难道不是该救死扶伤治病救人？更何况说，难道我们穷人就活该看不起病，就活该等死？”
后半句话像是戳中了其他病人的心，有的立场已经有些动摇，“说实在的，这现在医疗费也确实太贵了，咱们穷人真的看不起病，说医疗资源，那还不是给富人治病的吗？”
“是啊是啊，这也是个可怜人被逼急了。”
听着这些话，小护士气得牙牙痒，“这些人真不要脸，没看见医生还伤着吗？不是他故意伤的也不能这样啊！跟个泼皮一样！”
“报警了没？”郁瑜侧过脸，低声问道，“没报警赶紧报警，然后你赶快下去找保安，速度要快！”
小护士也不知道报没报警，见郁瑜面色凝重，她点了点头，打开手机拨了号立马跑开。
周围人的言论让男医生气闷，但又无力反驳，他拉了拉康湛的胳膊，“师兄，怎么办？还是先服软？”见康湛不吭声，他咬着牙，“你爸的病情虽然重，但保守治疗也不至于是天文数字，你们家难道给不起这个钱，说白了你就是舍不得！”
他的话明显刺激了那个男人，他接着上前，逼得两人又向后退，“医者仁心，你们就是这样对待病人的？”他冷笑两声，“我把钱全部拿去治病我全家喝西北风去啊？我家里还有孩子有老婆呢？我把钱全给老头子治病我怎么办，你想累死我啊？我也是生活在底层的人啊，我是给得起钱，但是你让我把钱全部交给你们医院你不等榨干我的血吗？”
议论的声音四起，“这也是个可怜人，说到底还是医疗费用太贵，我就不明白，老百姓看个病怎么那么难？”
“医生也不容易，但说到底还是老百姓最苦！”
“现在医生也良莠不齐的，拿了钱谁体谅你病人的难处，鬼知道怎么保守治疗的，说不定就随便应付，等到你不行了再花大价钱用好方案，我之前也不是没听说过有医院这么干的，还有医生收红包呢。”
康湛沉默听着这些人的声音，他把男医生往后面推了推，听着人群讨论的声音，看着一个个围着却又不敢上前的人，他心里有些凉，抿了抿唇，刚要开口，旁边一个熟悉的女声响起——“就因为有你们这些人存在，才有越来越多医生被逼的辞职！”
康湛看着她站到他面前，他把她往后一拉，皱着眉，“你怎么上来了？”
郁瑜想起他刚才站在这里听着这些刺耳的话一言不发，有些气闷，“我不上来你难道就打算杵在这里被流氓欺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