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年人最大的累是，面对父母不能说，面对妻子不能说，面对孩子更不能说。
1月30日是一个大考的日子，6点多一点，余一凡和叶文昀就起了床早，余一凡见妻子，就象要出远门一样细致的准备着自己住院的东西。
“不是先去拿检查结果吗？”
“听文斌说万一确诊了，就要马上办理住院全面检查。”
听叶文昀这样一说，余一凡心里说不出来的难过，同时又非常佩服妻子超强的心里。
7点余一凡叫醒了女儿，催促她吃完早餐，告诉她公公会上午来接她，自己和妈妈要去一下医院。
余一凡带着妻子上午9点半左右就到了肿瘤医院，在门诊大楼拿到了检查报告。结果出来了“肉眼所见：组织一块，直径0.4CM；光镜所见：肿瘤细胞核大深染，异型明显；病理诊断：鼻咽考虑非角化性癌，建议免疫组化进一步检查。”
余一凡心中最后一丝幻想破灭了，只感觉自己手脚冰凉，全身一阵刺骨的寒意。余一凡定了定神，把检查报告单给了叶文昀。
“走吧！我们去住院部。”余一凡特意抓着叶文昀的手，握着放入自己的羽绒衣口袋，就象生怕会失去一样。
由于高贤诚事先让余一凡直接联系了他的同学马家洪，马家洪帮推荐了头放三区的主治医生罗施雨，在罗施雨的帮助下，入院办理得很顺利，把医保卡和相关材料交给了对应的部门，上午10点不到就办完了所有的住院手续。
有时候上天会在善良的人落难的时候眷顾一下。肿瘤医院从1月开始启用新建成的住院部大楼，各方面的住院条件很好，叶文婷被安排在16号床，16就是要顺，让余一凡觉得上天在告诉他一切都会顺利。
正在余一凡给妻子整理被子的时候，刘婷的电话响了，余一凡赶紧走出病房，来到这一层的最顶端阳台上。
“老余，小叶住院的事，弄好了吗？”刘婷用一种很有安慰性的语气说。
“弄好了，真要谢谢老高的同学。”老高就是指的刘婷的先生高贤诚。
“弄好了就好，如果差钱，你就直接开口，我马上就打过来。”
老朋友的话，让余一凡感到深深的温暖，余一凡现真的缺钱。
“行，如果我差钱，我会提前打电话给你。”余一凡嘴角不由的显露出一点点笑意，自己的人品不错，能有这样一些雪中送炭的老朋友。
“我还有个事想和你说一下，不知道当不当说。”刘婷说话的语气欲言又止，这让余一凡觉得一定有什么事。
“你说吧！有什么事？”余一凡是一个非常相信自己判断的人，他觉得自己老朋友说的东西，一定不会有什么恶意。
“这个事，在两周前，我就和黄惠民、方欣他们吃饭时说过，只是老高不让我告诉你，说是乱说，一般人不信的，别把大家吓到了。”刘婷的话中有话，让余一凡有点忐忑不安。
“你说吧！你相信我的，我也是个理工男，有自己的判断。我至少知道你不会有恶意。”理工男理工女，是余一凡和刘聤聊天时，常用的一个说明人思维方式不同的词语。在这里讲出来，余一凡是想引导刘婷把话说完。
“记得上次我在你家吃饭吗？我在小叶的背后，看到了一个白色的影子，如果你认为是迷信，就当我没说，但你要相信我，我真的没有必要骗你。我不知道这意味什么，但是心里有感觉有点怪异。”听到刘婷说出来这样一件事，余一凡再次感觉自己掉进了一个冰窟窿，没有了害怕，没有了伤心，甚至没有了情绪的波动，只是感觉无限的冷，没有生机的冷。
叶文昀住的是18楼，余一凡透过阳台的窗户，看着灰蒙蒙的天空，努力想着词语安慰老朋友和自己。第一这件事不能让小叶知道，怕影响她的情绪；第二刘婷不会骗自己，当年她试音箱的时候就发现，能听出大家都听不到的声音，说不定她能看到什么，但是有些解译不了的现象，可能有我们不知道的科学根据；第三不能乱，不能自乱阵脚，相信罗施雨医生的分析、判断和治疗方案。想到这里，余一凡觉得要用理性的方式，来问清楚。
“刘婷，首先我一定相信你的话。我们这么多年的老朋友，你没有必要在这个时候说这样的话来吓我。”多少年来，余一凡和刘婷打电话，从来不说名字的，因为他觉得这样说话显得生疏，但是今天余一凡觉得要慎重的谈论这件事。
“老余，你知道我这个人的，我是很直的一个人。心里有事，不说出来，憋在心里很难受的。我们关系又这么好，不说出来，万一有什么事情，没有提前做好准备，我会觉得对不起朋友。”听到刘婷向自己解释，余一凡这时反而觉得不象刚才那么冷了，最少刘婷说这话的初衷是善意的，老朋友在为自己担心。
“不要这样说，我能理性判断，这只说明一种现象，没有好也没有坏，只是客观存在，想办法处理就可以了。”余一凡也不知道，就这个话题如何再谈下去。
“我有一个闺蜜，她拜了一个密宗的师傅。就小叶这个事，我和她一块去问了她的师傅，她师傅说，小叶有一劫，但是要你们两个一块去，让师傅看一下，要归依他的门下才能解。”关心则乱，这是余一凡的第一感觉，多年的老友，就象亲人一样，余一凡知道刘婷已经心乱了。对于这些东西，余一凡也是介于信与不信之间。余一凡记得以色列作家尤瓦尔·赫拉利在书中说过这样一个意思，即使是迷信，对于信的人来说，这也是科学，只是解释的方法有所不同。
“你知道的，这种东西请容易送难的。所我们现在是信医生，就让医生把治疗的方案做完。如果当真有那么一天，我六神无主时，我会带着小叶去一些地方，好好的拜拜。”余一凡觉得，这时说话千万要小心，不能因为自己说话的方式，伤了老朋友关切的心，更不能在语言中表现出来对于这些东西的不屑。余一凡自己也去过云居山、去过宝峰寺，对于佛教的一些东西也有所理解。
“你们如果要去，我就和我闺蜜的师傅说一下。”刘婷还是想让余一凡带叶文昀去看一下，她觉得，这相当于增加了一个治疗方案。为了叶文昀各种方法都要尝试一下，谁知道哪个方法有效，万一这个方法成了，那不是最好吗。
“我明白你的意思，当真有那么一天，医生没有办法时，我会去尝试其他的方式。你知道这种东西不能乱请的。”余一凡不是想拒绝刘婷，但他更知道自己的妻子。叶文昀是一个外柔内钢的人，由于软件这个行业的职业习惯，她已经养成了讲逻辑讲原理习惯，如果冒冒失失带她去见密宗的师傅，怕有情绪上的波动。
“好吧！你知道我是一个很直的人，藏不住东西，有什么事会直接说的。再说现在科技越来越发达，这个病相对来说，也比容易治，要有信心，缺钱就和我说一声。”这点是余一凡最佩服刘婷的，说该说的话，做该做的事。
“好的，有事我会直接开口。”
和刘婷通完话，余一凡的脑海中，一直翻腾着那个白色影子的事。余一凡记起来，那天刘婷看叶文昀的眼神是有点怪怪的，应该是因为这个影子的原因。但是看到叶文昀身后有影子，是一个什么征兆，余一凡不愿意从凶的方向想。他希望能从一吉的角度分析一下，让老友和自己都能放松些，因为他知道现在不能慌，慌则容易出错，引起不必要的麻烦。
想了一想，余一凡决定打个电话给刘婷，用自己的方式解释一下白影的事，为老朋友宽宽心，不要太焦虑了。
“刘婷，我想问一下你，那个影子完不完整？能不能看出是个女生的形象？”
“怎么了？影子是完整的，能看出来是个女生。”刘婷很奇怪的回答到。
“有个白色影子，有可能是小叶的身体太虚，元气外泄，你的眼睛可能有什么特别的原因，可以看得见，有些人认为这就是生物电什么的。如果影子不完整或者是看不出男女，那么就有可能她的某些部位元气已经泄尽，那么问题就大了。现在这种情况，应该是正常的。”余一凡觉得，只能是这样一个解释最合理了，因为余一凡从来没有认为有什么超自然的神的存在，有事情发生，一定有原因的，只是现在的科学不能解释而已。
“是正常现象，那就好，那就好。我也不懂这些东西，只是有些担心。”听得出来，刘婷在因为刚刚和余一凡讲的那些话后悔。她应该觉得余一凡可能不太相信的，这样一说又增加了老友的心理压力，有些不妥。
“你也不用太担心了，有什么进展，我会和你通气，高贤诚的同学推荐的医生感觉不错，这个区有三分之二的病人都在她的名下，而且这个医生比较面善，是个女的，治疗各方面都比较方便。”余一凡赶紧转移了话题，简单的介绍了一下叶文昀的主治医生。
“肿瘤你知道了，五年没有复发，就算治愈了，这个病的治愈率非常高，相信现在的医疗技术，应该问题不大。”
和刘婷又闲聊了几句，余一凡挂了电话。
回到病房，罗施雨告诉余一凡，还有四天就过年了，最好年前能把所有检查做完，一般年后住院的是个高峰，做检查的人多了，排队等的时间就更长。
接下来的几天，余一凡和叶文昀行走在各个专业检查的科室之间，副鼻窦螺旋CT平扫、鼻咽镜检查、病理常规检查、免疫组织化学检查、腹部彩超检查、心电生理和心功能检查、SPECT-CTS全身骨扫描、磁共振颈部平扫、磁共振鼻咽平扫加增强扫描等等。
余一凡和妻子每天白天到医院检查，晚上就回家住。孩子不在身边，又不用上班，短暂的平静，让两个人仿佛又回到了谈恋爱的时光，每天早晨余一凡有意牵着叶文昀的手，牵妻子去赶公交车，转地铁去医院；两人小心的选择话题，努力回忆这些年来，生活中的点点滴滴快乐时光，让彼此能暂时忘却现在将要面对的一切；甚至在医院的食堂吃午餐时，都象当年一样，余一凡先把肉夹到妻子碗中，叶文昀也象当年一样，说自己不想吃再夹回余一凡的嘴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