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浮生与柳如辰行出书房之时,天幕之中已是明月高悬,星子闪烁,庭内廊下一排排灯笼,如同蜿蜒前行的灵蛇,映亮周遭一切,两人屏退随行,慢慢沿着曲折长廊前行,默然不语。都知道梁放将人留下,定是要禀告当今圣上的。以后的事情也不是他二人能够管得着的,再多想也无益。梁浮生轻吐出一口浊气,微微赧然开口道,“此时夜深,本应留柳兄留宿于此,但是……”梁浮生心下尴尬,犹豫片刻硬着头皮继续道,“我和我母妃的情况你也知道,恐怕浮生还要叨扰你府上一阵子了。”
凛冽冬风侵入鼻息,满满一口凉气,沁人心脾,凉彻心扉,柳如辰大笑开来,“哈哈,浮生有难,为兄又怎可袖手旁观?走,为兄府上不怕你叨扰,就怕蔽府简陋,委屈了小王爷呀!”
梁浮生苦笑连连,“柳兄就勿要拿我打趣了。”堂堂大梁第一皇商府邸,岂能简陋?
月色清明,草木扶疏,柳如辰心情大好,“我说为何刚到府上时,你不叫小厮通报,原来是意在此处啊!”
梁浮生苦笑摇头,心下无奈,这母妃拿大哥的婚事没办法,就时常来给他乱点鸳鸯谱,实在是让他烦恼非常,不堪其扰,害得他有家不能回,还要躲到柳如辰府上去,这刚刚要是叫母妃知道他归了府,定是要在父王书房门口守株待兔的,不捉了他唠叨一晚上王尚书家千金有多秀外慧中,温柔可人,他二人又是有多相配,是不会善罢甘休的。想到此处梁浮生紧怕梁王妃带人追来,赶忙捉了柳如辰手臂,大跨步向王府外奔去,活似身后有猛虎追赶一般,再次让柳如辰笑的打跌。
晨光熹微,冬风凛凛,昨夜晚间下了场小雪,此时偌大华京仿似铺就了一层上好的锦缎丝绸一般,白绒绒一片,晨光映照,映射出夺目华光,踩在地上,脚下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一路行过,留下一排排深色的脚印,南塘秋长于南方,不曾见过北方的雪,心下觉得新奇纳罕,她弯腰伸手,不顾雪花冰凉,拘了一捧在掌心之间,举在眼前细看那小小的六角霜花,此时未到深冬,日光莹莹一照,她手心的雪花飞快融化成水,一滴滴顺着她的指尖掌心流淌下去。南塘秋玩乐心起,反复弯身捧雪看着雪花自掌心化开,一时间到是玩儿忘了时辰。
等南塘秋双手冻得通红,隐隐作痛时,才想起要到客栈大堂里用朝食,她将冻的渐渐麻木的双手,学着华京百姓的样子拢入宽袖之间,看眼天色,已是大亮,南塘秋急急奔前堂走去。
客栈前堂生着地龙,烧着火炉,南塘秋一迈过门槛,融融暖气便铺面而来,于凌冽冬风中疾行而来,一进此间霎时间便被温暖包裹,让人感到幸福不已。
南塘秋本是起的甚早,可是院儿里玩雪误了时辰,此时堂中食客已经三三两两的座了五桌,南塘秋抽出双手,一理衣袖,择了一角僻静处,拂衣入座。
堂伙计眼观六路,耳听八方见着南塘秋入座,立马放下手中硕大铜壶,回到柜台另换了一个珐琅紫砂茶壶,离的老远就露出恭敬且不显市侩的笑来,一路躬身小跑,站定桌前,对着南塘秋问好,“给南姑娘问安。”堂伙计稍稍直起身来,拎着珐琅紫砂茶壶上前,一边给南塘秋斟茶,一边殷勤道,“这庐山云雾是我们大公子特意为您准备的,我家大公子吩咐小的们定要服侍好您呐!”
南塘秋有生以来,还是第一次受到别人如此殷勤的对待,一时间心下发慌,深感惶恐不适,不知道要如何回答才好,只得努力把持好面部神色,对着堂伙计严肃的一点头,到是显出些许娇矜狂傲来,堂伙计见南塘秋神态清华自若,心里越发恭敬,赶紧退去,吩咐厨下备菜去了。
见得堂伙计退去,南塘秋心下顿松,顿时感觉自在不少,心里叹息不已,她一介乡野孤女,竟让人如此殷勤的礼待,不觉得意尊贵,反倒让她深感不适,还真是让人折寿哩!